韦其麟与“百鸟衣”的文化漂流

编者按 ：2025年12月27日，为“百鸟衣”的文化漂流做出巨大贡献的韦其麟驾鹤西去。漓江出版社于1998年出版长诗《百鸟衣》（韦其麟著），于2022年出版民间文学研究随笔《百鸟衣 ——羽光绚丽的传奇》（该书系“广西壮族自治区党委宣传部当代文学艺术创作工程扶持项目·‘非遗广西’丛书”之一），都得到了韦老的鼎力支持。漓江出版社获得授权，转载相关图书的编者宋安群、作者何述强追思韦其麟的文章。并从《百鸟衣——羽光绚丽的传奇》中摘引文字，介绍韦其麟《百鸟衣》产生的广泛深远影响，以表纪念。

漓江出版社1998版《百鸟衣》

宋安群：关于《百鸟衣》韦其麟曾骨鲠在喉

韦其麟的长诗《百鸟衣》是“根据广西民间长诗”改编的，男女主人公古卡和依娌“是壮族神话中的男神女神”——长期以来，有些人，其中有史家、评论家、作家，通过好些方式，包括史书、诗书、讲学、词典、教科书、杂志，都这么说。其实全都大谬！长期以来却互相抄袭沿用，不息地以讹传讹。

韦其麟对此十分苦恼，又万般无奈，耿耿于怀，如同骨鲠在喉，对此有话要说，却无处可言。——韦其麟本尊不止一次对我说过他的这番恼火。

1998年初，逢自治区成立40周年庆，我在漓江出版社提出“重新出版长诗《百鸟衣》”的选题，并担任责编，请著名画家王培昆画了12幅彩色插图，请新锐书籍装帧家何平静装帧设计，全书正文和插图全部用铜版纸精印。漓江版长诗《百鸟衣》，如期在广西壮族自治区成立40周年前夕靓丽问世。

此版，我约请韦其麟写一篇前言，特别建议请他借此契机一吐骨鲠。

韦其麟的前言很短，果然只聚焦于说自己的长诗《百鸟衣》出世的缘由。他说明世上只有民间故事《百鸟衣》，没有民间长诗《百鸟衣》。他的长诗《百鸟衣》是根据童年听到的（不是读他人所写的）民间故事创作出来的。长诗中的古卡和依娌，不是壮族什么神话什么民间传说中什么人变成的神，而是他专为自己的长诗《百鸟衣》男女主人公取的名字。

通过漓江社新版的《百鸟衣》序言这个平台，韦其麟长期以来卡在喉咙的那块骨鲠，终于得以一吐为快！

《又见长诗<百鸟衣>》

我当时在《广西日报》文艺版发了一篇短文《又见长诗<百鸟衣>》（《广西日报》1998年10月29日）说及了此事。

我与韦其麟相识于上世纪60年代中期，当时我是广西师院（现师大）外语系三年级学生。我们有缘同在临桂县界牌公社参加广西四清工作团的短期四清运动。其间我还和他一起被团部临时抽调到水利工地帮民工编写宣传演唱节目。后来，他出版的大著多赐寄予我。最近我还发现我1965年8月21日的一篇日记，详细记叙韦其麟对我几首拙诗的指教。

绿绿山坡下 清清溪水旁

长棵大榕树 像把大罗伞

飞了三日又三夜 马蹄一歇也不歇

飞了九十九座山 不知到什么地方了

这是我大三时1965年8月21日的日记，一整页，都是记着韦其麟老师那天对我诗作的耳提面命。

何述强：韦其麟与诗意的“百鸟衣”

因为写《百鸟衣——羽光绚丽的传奇》这本书，我向韦其麟先生当面讨教过，还通过几次电话，作了一些关于非遗、民间文化、文人创作方面的探讨，韦老先生还给我寄来一些百鸟衣故事的早期材料复印件，并专门写来了一封信，在信中他说 ：“这个课题关心的民间故事是否可以不限于横州市流传的？是否应该参照更广阔地域流传的这个故事？”“从非遗研究的角度看，着力点应该放在口头流传的真正民间故事上。”韦老先生给了我很好的建议，他说，既然是从非遗的角度来写，就要回到原始的故事和诞生这种文化的土壤中，不要以他的长诗作为依据。韦老的意思是，他的长诗是文人创作，已经是作家的作品，民间故事是他当年创作的素材，民间故事和文人作品是两个范畴，不能混为一谈。

我在《百鸟衣——羽光绚丽的传奇》这本非遗读本中多次写到韦其麟先生的叙事长诗《百鸟衣》，也一直在琢磨这首长诗为什么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艺术生命力。我在书中曾作这样的解读：“《百鸟衣》创造了属于诗歌的意象群。如今，我们翻开这部长诗，依然能够深切地感受到风、色彩、声音扑面而来。诗人用丰富的想象力和优美的诗歌语言，呈现了南方田园的壮美和生机。显然，织成这件精美诗歌百鸟衣的是诗歌的张力。我们从诗中读到了南方山区的种种物象和浓郁的南方山水气质。诗人以天作穹庐地作席的豪迈、洒脱和昂扬完成了对故土山川故事的吟唱，透出南方无法驯服的精神气质。诗句从真性情流出，有阿拉伯民间歌谣般的纯真、简单和纯粹。对坚贞爱情和美好情感的热烈赞颂也是长诗的一大亮点。每一点情绪波动，都映现在自然物上。白云、流水、动物、植物，都因此具有了生命力。”

与韦其麒老师交往，最深的感受是他的真性情，他明亮的心地。他身上保留着一份不谙世故的天真个性，这在人世间非常稀有。他从不掩饰自己的观点，对美好的事物由衷地赞叹。不论他有多少种身份，但我总是把他当作一位真诗人。诗人已去，诗心常留，百鸟衣永远绚烂美丽！

“百鸟衣”是享誉全国的广西文学符号，脱胎于广泛流传的多版本民间故事，其核心情节是：张亚原与公鸡姑娘（象征太阳或凤凰）相恋成婚，但妻子被恶势力（皇帝或状元）抢走；张亚原历经磨难，最终依靠“百鸟衣”（由百只白鸽羽毛制成）的力量进入京城，通过献艺救回妻子。

在对百鸟衣民间故事原始母题进行挖掘、再度创作、演绎提升的各类艺术形式中，成就最大、完成度最高的无疑是诗歌艺术。1955 年，20岁的壮族大学生韦其麟根据民间故事， 创作了叙事长诗《百鸟衣》，引起了轰动，被认为是在民族诗歌的坐标上对一个古老命题做出了精彩演绎。在这首长诗里，韦其麟将民间故事中的张亚原、公鸡姑娘取名为古卡和依娌。

韦其麟的《百鸟衣》发表以后，被激活的百鸟衣故事便陆续为多种艺术形式所演绎。1957 年 1 月，由长诗《百鸟衣》改编的邕剧《百鸟衣》正式上演，编剧是洪高明。该剧尝试以汉族皮黄戏曲来表现这个美丽的壮族神话。

1957 年，梧州市粤剧团在广州演出粤剧《百鸟衣》，当时轰动广州粤剧界，也开创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广西戏曲团体首次跨省演出的先河。

1959 年，侯枫、蓝鸿恩、周游等联手对邕剧《百鸟衣》 进行改编，然后交给南宁市人民邕剧团重新排演。新版邕剧《百鸟衣》进行了脱胎换骨的再创作，增加了蛇王这条线索，丰富了剧情表现，古卡不仅要跟土司进行阶级斗争，还要跟以蛇王为代表的自然界进行斗争，这是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结合的体现。

20 世纪 80 年代，广西电影制片厂拍摄过电影《百鸟衣》。

1991 年，南宁市粤剧团排演壮族神话粤剧《百鸟衣》，同年，该剧赴香港演出。

1996 年，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制作了动画片《百鸟衣》，并在次年的中国电影金鸡奖中获最佳美术片殊荣。

2013 年 5 月，大型壮族歌舞剧《百鸟衣》在广西南宁人民大会堂首演。

2016 年，由剧作家常剑钧担纲编剧的魔幻杂技剧《百鸟衣》上演。

2017 年，由广西电视台都市频道制作的原创动画片《百鸟衣》 获得第十三届中国国际动漫节“金猴奖”提名奖。

此外，还有壮剧《百鸟衣》、彩调剧《百鸟衣》、歌剧《百鸟衣》。

出版界的《百鸟衣》也佳作迭出。最早的《百鸟衣》连环画于 1956 年由天津美术出版社出版（原著：韦其麟；改编：顾紫微；绘图：柴村）。广西人民出版社、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湖北人民出版社、接力出版社也都出版过以“百鸟衣”为主题的图书。

书名：《百鸟衣——羽光绚丽的传奇》

作者：何述强

简介：《百鸟衣——羽光绚丽的传奇》包括百鸟衣故事的流布与起源、百鸟衣蕴含的文化内涵、百鸟衣故事中隐藏的壮族文化信息、百鸟衣故事的文化生命力等四个部分。全书以广博的视野对百鸟衣故事的流布、发展源流和精神内涵进行阐述，在中外民间传说的观照之下，从中国古典典籍中寻找线索，结合广西本土的民间故事和民风民俗，建构了一个光怪陆离的精神世界，充分展现了百鸟衣故事所蕴含的“真善美”的内核，以及其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价值所在。

编辑 | 李雪、吴桦

校审 | 张英杰、黄圆

复审 | 霍丽、陈睿

终审 | 梁志

漓江出版社

世界不远，漓江不老；

一脉清流，生生不息。

网址：韦其麟与“百鸟衣”的文化漂流 https://mxgxt.com/news/view/1918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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