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卓伟：“中国第一狗仔”的娱游记

发布时间：2024-12-14 07:38

　　文|新浪专栏风尚标右传妹夫家MF+写作工场

“中国第一狗仔”卓伟

　　编者按：

　　本周我们将推出“媒体人之娱乐新闻”系列。抛开娱乐的外壳，抛开“贵圈”的名号，他们的专业与专注，更值得我们去书写。让我们透视他们作为媒体人的生活状态，感受他们的媒体精神。

　　张艺谋超生、杨幂刘恺威恋情曝光、文章出轨……这些掀起社会热议的新闻都离不开一个人——卓伟。近年来效率颇高的重磅娱乐新闻爆料，让卓伟成为了大众眼中的“中国第一狗仔”，微博已有超过170万粉丝，他的风行工作室、全民星探也常常出现在人们的口中。今天让我们一探娱乐记者卓伟背后的酸甜苦辣。

卓伟在妹夫家“谁在报道娱乐”的演讲现场

　　金丝边眼镜，绿色条纹的POLO衫，穿着西裤手拎公文包，在北京35度的高温天气里止不住擦汗。卓伟重申自己今天要早点回天津，等待采访结束以后奔赴北京南站，周末是他唯一清闲陪伴家人的时光。

　　即便在路上遇见，你也难把这个普通商务打扮的中年男子跟中国第一娱乐记者联系起来。放下笔和相机，卓伟愿意当个乐得闲散之人，和搭档冯科不同，卓伟喜“静”。平日里射箭运动员出身的冯科爱飙摩托车、健身，卓伟偏爱看历史书。

　　卓伟目前手头最热的一本是台湾作者写的《朕知道了雍正•被误解的皇帝•被低估的王朝》，此前刚看完张宏杰的《曾国藩的正面与侧面》，一跨就是小半个清朝。

　　“除了野史秘传我也爱读重新解读历史人物的书，还有侦探小说和武侠。”

　　看电影也是一大消遣，但是卓伟眼界高，思忖了一会儿，只想到自己爱胡金铨的电影，“因为有文化气息，古典、绘画、书法、服饰啊”，他喜欢考究的人。冯科在边上补充“张彻的武打电影”，卓伟皱了皱眉，不太喜欢。

　　今年44岁，卓伟开始把退隐一线纳入日程。打造发展“全民星探”app、团队管理建设是他目前转型主要想做的事儿，“不是一线冲锋陷阵的狗仔，但是还会继续做娱乐新闻。”韩炳江要逐步从卓伟的外壳中脱离出来。

　　虽说将偷拍交诸“有热情有干劲”的年轻人，但仍然担心他们经验不足，不精通打交道、采访的技巧，“有时候自己一着急，还是会说‘这条我自己去！’”

　　想做太多事，无奈精力有限，分身乏术，卓伟说自己最想变成孙悟空，虽然他也明白。

　　“自己想成为的人，就是自己不可能成为的人。憧憬一下，也是不错的。”

　　“一份苦逼的工作”

　　“记者从来都不是一个高大上的职业，是一个苦逼的活儿。”对娱记社会地位的好奇，卓伟坦然地回答，说完无奈地笑了笑。

　　入行早期供职在《每日新报》，循环往复的“八小时以内”的娱乐新闻报道渐渐让他感到缺乏创造性，作为跑电影的记者，任务就是发布会、探班、做专访。“采访的明星都是安排好的，说的都是套话。”有一次报社举办活动，卓伟负责采访一名艺术家，一上来人家就说，你们记者怎么尽问这些官方问题，真无聊。卓伟也不想。 2002年9月从《每日新报》离职后，卓伟决心当一枚为娱乐事业献身的狗仔，便和后来的搭档冯科在2003年5月同时“跳进”了《明星bigstar》周刊，“狗仔”生涯这才正式开始。为一份周刊报道独家新闻不再能敷衍了事，不能只围绕着明星八小时以内的工作打转，卓伟和冯科研究怎么挖掘报道独家娱乐新闻，包括钻研提高偷拍跟踪技巧，打探搜集明星各种生活信息，培养建立“线人队伍”等等。套路越发娴熟，在2006年11月两人决定成立“风行工作室”，成立之初算上卓伟冯科只有5个人，工作室稿费微博，队员的收入不及一个娱记跑会挣得红包多，却觉得“自由、独立、有意义”。自由的代价和前提是经济独立。2011年风行工作室做了三条大新闻：杨幂刘恺威恋情曝光，徐峥出轨，章子怡撒贝宁恋情曝光。细心就会发现前两条在北京拍的，后一条是在广东。“每次出差都是成本的巨大消耗”，差旅费都出不起，卓伟感觉自己这个狗仔做得尴尬。面对动不动就出国的明星们，卓伟曾经最大的梦想是：“我说什么时候咱们也能像外国的狗仔队全世界哪都可以去，明星能往我亦能往”。关于如何赚取稿费？卓伟和风行的策略是：打包销售。所谓打包，就是不分重要程度，将娱乐新闻整体打包，按固定价格提供给媒体。如此一算，一条新闻平均稿费仅有二三千。这样做有利有弊。比如2011年偷拍赵又廷和高圆圆时，风行团队跑了三次南京：第一次找到赵又廷下榻饭店，第二次摸清两人作息时间，拍到两人分别出现在房间里，之后觉得不完美，第三次前去才拍到了两人“同框”。“不止要耐得住性子，还得学会斗智斗勇。”，摸清两人的房间住哪真是费了不少劲，先跟着买咖啡的助理上电梯，知道楼层；看见助理往右拐了，知道肯定右边走廊的的一个房间，“一看右边走廊有7、8间房，那就盯呗。第一，看那几间房间里出来的都是谁，第二，给房间打电话，没有人接就排除。”卓伟吐槽说，聪明才智都用在这儿了。恋情曝光后，新闻迅速被炒至热搜顶端。即便如此，卓伟还是不开心，三次去南京花了一万多元，相较于三四千的稿费，他赔了。“可如果一个月给他100条新闻，没有这个大新闻，他可能就不会买我那99条新闻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他的困扰还包括中国版权保护的缺失和不完善，“国外你拍的照片被人随便用，大胆地去告他，一告一个准。”但在中国，卓伟摆摆手。第二天，辛苦出差三次拍到的照片遍布网络，做娱记果然不是发家致富的好行当。

风行工作室曝光赵又廷高圆圆恋情

　　“大家对娱记的期望值太高了”

　　当记者的初衷，卓伟曾经的答案是：体面。如今成了狗仔，似乎违背前言。卓伟不觉得这是一种矛盾，他更乐意将其归为从业年岁增长带来的转变。“有人认为记者是知识分子，有人认为记者得罪不起、无冕之王，手中有这支笔很厉害，有人会认为记者很有用，能给我宣传，远接高迎。以前我也有对新闻记者这样非常肤浅的认识。”逐渐他忽然发现那种期盼才是真正的“无意义”，报道新闻和真相，才是记者最该做的，“新闻得社会意义就在于揭露、在于批判。” 这种理念造就了卓伟成名作，大众因为“张艺谋超生”知道有个狗仔卓伟，而“文章姚笛出轨”事件是真正将卓伟推向“娱记正义”舆论的顶峰。霎时间采访蜂拥而至，卓伟特写占据报刊封面。被贴上了“神秘、正义”的标签，被构筑成古代惩恶扬善的侠客形象，粉丝们甚至为他起了一个外号“娱乐圈纪检委”。一句戏称，对卓伟来说，是对工作的肯定，也是负担。 “我们怎么担当得起，我们只想当称职的娱乐记者而已。”的确，无意间揭露娱乐圈的不良风气成就了卓伟，同时也给了他无形的枷锁。前不久卓伟在微博上曝光周冬雨的男友，和电影《左耳》两位主演哦欧豪思纯假戏真做时，有不少网友在下面评论：“你整天关注明星正常的私生活，有意义么？对得起娱乐圈纪检委的称号么？” 卓伟有些哭笑不得：“‘娱乐圈纪检委’也不是我们自封，只是网友对我们的戏称，当然也是对我们的一种期望。但是我们是报道娱乐新闻，更多就是给大家提供一个话题、谈资。非要从意义层面说，媒体报道明星代言商业活动呢，报道明星的电影上映呢，有意义么？不是纯粹做广告么？”卓伟想要证明的是，除了报道明星走秀宣传外，娱乐记者是有自己的社会价值存在的。“但没有记者能说自己报道的每一条新闻都是有意义、有价值的。”他补充道。理想的娱记身份是有威慑力的新闻力量，卓伟做了个简单类比：原子弹，“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也不想用，前提是明星自己不出事儿。我们也希望用不上，但我们一定要存在。因为存在能对明星产生一些震慑，警示，使明星可以端正自己的言行举止，能让娱乐圈整体风气变好。”相比天天报道嫖娼、吸毒、出轨这类乌七八糟已经发生的新闻，卓伟更希望自己面对一个被净化的娱乐圈。搭档冯科视明星为娱乐行业最标杆的产品之一，希望以质检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做一个好娱记。明星对媒体说的话很大程度上把他的优点无限放大，但未必言行一致，公众也无资源、能力和精力去印证，娱记就要扛起验证盲点的责任，这就是他的使命。“王学兵是禁毒大使，说大家不要吸毒，但他自己呢？文章之前营造出家庭和睦、好爸爸的形象，但实际是什么情况呢？” 卓伟从不会为报道感到愧疚，“我报的都是真的，我有嘛愧疚。”他总希望谴责者换个角度思考，是不是报道放大了他的劣习，阻止了他的纵容，让他被迫冷静下来重新思考自己的行为。“要是纵容他，后果会更严重，很多问题揭露出来，反而对当事人是有利的。” 可大众很难这么想，卓伟概括道：“归根结底是大众对娱记的期望值太高了。”

风行工作室曝光文章出轨

　　“被告”的风险

　　拍到周冬雨和男友的甜蜜照后，卓伟饶有兴致地在微博上发预告“再论窗帘的重要性，就报道尺度问题进行商榷”。一下子搞得周冬雨经纪人神经紧张，直接电话过来要求出钱买剩下的照片，怕再爆出大尺度。卓伟安慰道：“你放心，底线我们还是有的。” 人们常说有图有真相，不过卓伟提供的真相往往止步于牵手、拥抱、接吻。殊不知这是娱记的善意。周冬雨和她男朋友在三亚约会，忘拉窗帘，一切动静尽收入风行工作室镜头。“你看到两个人就是在别墅客厅里面吃饭、聊天、拿刀叉舞弄、挑逗，我们界限就到此而已了”，卓伟狡黠地笑道，“实际上还有更刺激性的镜头，只是最后没有拿出来。”当记者把握道德基准和法律底线最重要。卓伟既不会不报道，也不会乱报道。曾有好几位女明星私下要求卓伟，要是拍到表情不漂亮的照片能否删掉，“人小姑娘都提了，你总得考虑人家，别出个表情包。”能用图片或者视频清晰佐证报道的内容是最重要的，其它合理要求，可以再商量，卓伟向来觉得自己在弹性范围内，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卓伟的偷拍底线是法律，他曾经详细咨询过律师，得到的回答是：中国现在没有新闻法，对公众人物的隐私在新闻报道上也没有明确的规定和界限，直白说就是“法无禁止皆可为”。前不久有人质疑陈赫事件中窗帘的隐私保护作用，关于狗仔是否侵犯隐私也持续争论。卓伟有些纳闷，自己拍袁弘张歆艺、陈赫张子萱都是透过窗户拍摄的，也没闯进人家里，也没拍“暴露”镜头，网上照片里俩人也就一起做饭吃饭，看电视聊天，怎么会侵权隐私呢？“我们是在进行新闻报道，报道的都是一些正常的内容，手段和拍摄的方式也都没有超出法律的界限。” 实际情况是从来都是网友边津津有味看风行的爆料，边骂狗仔侵权；相比之下曝光度增加的明星，对他们倒是客气得多。卓伟曾经跟拍邓超孙俪吃饭，邓超主动过来打招呼：“干这行挺辛苦的。”临走叮嘱卓伟如果拍到孩子照片，记得打马赛克。卓伟觉得这件事颇有意思，“没有一个明星(因为隐私权)来告我，因为大家都明白公众人物的隐私权在新闻报道上和普通人程度不同，他们的隐私权要让渡于公众的知情权。我要侵犯他的隐私权，他可以去维权，明星都没有认为我侵犯他的隐私权，旁人怎么就说我侵权了呢？” 虽然不是因为隐私问题，但最近卓伟还是碰上了第一个明星官司：和汪峰。正式开庭已经于日前结束，目前等待法院的判决。卓伟一直觉得很意外，自己不就评论了句“赌坛先锋”，怎么就对峙公堂了？“唱歌有歌坛，演戏有影坛，汪峰赌博报道铺天盖地，怎么我说了一句‘赌坛’就吃了官司？”卓伟的律师也觉得这事儿瞎胡闹，结果显而易见。 “不过我还是感谢汪峰成全了我”，在卓伟的记者生涯中，这是第一次被告。卓伟打趣道：“我的梦想就是当个小报记者，这就必须要有被人告的桥段。”

　　汪峰与卓伟

　　风行到全民星探

　　风行成员构成复杂，除了退休的军工厂技术员，师范生，还有家底丰厚，坐拥两三间工厂的富二代。专业不是考量的第一要素，最重要是拥有同卓伟一样的“八卦之魂”。狗仔工作听着跟间谍工作一样神秘刺激，其实不然。冯科回忆起蹲点的日子充斥俩印象：枯燥和累。一天不再是8小时工作，可能是24小时连轴转。“我们摄影师常说晚上2,3点再去扫一遍街吧，万一遇到明星呢。”除了枯燥和辛苦，还要机灵应变。蒋勤勤怀孕被陈建斌传闻被爆出后，冯科就跑去蒋勤勤的别墅盯梢，顺便带着没有时间相处的女友同去。琢磨孕妇不宜运动，只有晚饭后可能出来遛弯，冯科从下午窝到晚上，“保安看你车里有人，还停了这么久，有怀疑。”于是一等保安过来，冯科就跟女朋友搂在一起。“人家也就不好意思多问了。” 娱乐记者没有大众想象得那么“娱乐”，除了耐心、细心，对娱乐行业怀有善意，最重要的就是秉持“监督+求真”的不可被动摇的本心。风行的一个摄影师最早拍到黄晓明和Anglelababy去看电影，算是公众意义上第一次恋情曝光。当时黄晓明不想被曝光，第一反应问摄影师：“兄弟多少钱！这东西，我买了。”摄影师完全可以暗箱操作把钱收了，回来不告诉卓伟和冯科。“结果他对黄晓明说：‘我们的新闻不是这么操作的。’”回来复述，把冯科逗得乐不停。让卓伟总结一下风行成员的要素，他憋了半响，冒出来四个词：执着、坚强、团结、协作。“一说关键词就官方了。” 风行在成长，新闻热度也是指数型地加快，靠专职狗仔做新闻成本太高，精力有限。风行团队结合互联网思维和自媒体发展研制出一款对策：全民星探APP。去年8、9月份想法萌生，今年1月26日“全民星探”就正式上线，“现在我有150万粉丝，全民星探官微有50万粉丝。”卓伟甚至于上线两天后28日开通了微博，为APP造势，打响知名度，目前全民星探用户已经达到50万。下一个时期娱乐媒体报道方式和方向就是全民参与，卓伟觉得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就要到全民爆料、全民狗仔、全民目击的时代了，以后风行只是爆料中的一支力量，更多要依靠平台来进行全面目击和爆料。”群众的力量不容小觑，卓伟对此深信不疑。就拿湖南卫视(微博)《天天向上》主持人田源被爆出轨一事来说，最早只是一个粉丝提供线索给“全民星探”，说拍到田源泡夜店，跟神秘女激吻。没想到“全民星探”爆料后田源公开否认，“本来田源以为一轮爆料后自己矢口否认就行了，事儿不都这么过去的嘛。”没曾想竟引发用户和粉丝空前的爆料热情，这件事被推成了娱乐新闻话题。霎时间田源跟女人出游，夜店详细的视频……这些视频素材、照片不停涌来，直到最后田源跟一个女孩的床照被曝出，他再也无法辩驳，只能低头认错了。竟然上演“床友”变身狗仔队的大逆转，“全民星探”APP这一战打得漂亮。卓伟觉得自己下对了一局棋。目前全民星探最紧迫的问题是用户参与度，卓伟和冯科在推进APP的众筹和集资，“等拿到资金一定会设立奖励机制”。卓伟的构想是让每个用户都能享受小娱记的身份的认同感和待遇，促使大家将娱乐新闻线索集中发到“全民星探”APP而非微博微信。 “中国第一狗仔”也梦想完成一道产业链，构建娱乐新闻帝国。“只能说慢慢来吧，一切都在轨道上。” 无论如何，卓伟的娱乐游记翻开了新的一页。

全民星探曝光田源出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