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年和同事一起参加厂长的婚礼,喝完喜酒回家的时候,大大咧咧的女同事竟然害羞的问我:你缺个媳妇,看看我怎么样
“哎,魏冬诚,你说刘厂长这婚礼,咱们送多少合适?”乔桑用胳膊肘捅了捅我,声音压得低低的,却盖不住那股子脆生生的劲儿。
我正埋头打磨一个轴承的卡口,闻言头也没抬,“按规矩来呗。”
“规矩多没劲,”她凑过来,一股洗发膏的清香混着机油味飘进我鼻子里,“我跟你说,你别送钱。俗!你手艺那么好,给他做个镇纸,或者雕个小摆件,多有面子。”
她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有点痒。我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抬起眼。车间高窗透进来的阳光,正好落在她亮晶晶的眼睛里,像两颗跳动的星。
她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我却只听见自己心里“咯噔”一声,仿佛某个生了锈的零件,突然被拨动了一下。

01
刘厂长的婚礼,办得比我们想象中还要热闹。
红双喜的搪瓷脸盆和印着牡丹的被面,堆在院子的一角,像一座喜庆的小山。院子里支起了十几张大圆桌,铺着崭新的塑料桌布,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是浓郁的肉香、呛人的白酒气、还有孩子们跑来跑去时,脚下扬起的干燥尘土味,混合在一起,成了八十年代末独有的,属于“好日子”的气息。
我跟乔桑被安排在同一桌,挨着坐下。我们这桌都是厂里的年轻人,大多是车间的同事。乔桑今天特意穿了件苹果绿的的确良衬衫,领口翻得整整齐齐,头发也用心地编成了两条麻花辫,垂在胸前。她一坐下,就像往平静的水面里投了颗石子,整张桌子都活泛了起来。
“来来来,都别干坐着,瓜子花生吃起来啊!”她抓起一把瓜子,不由分说地塞到我手里,掌心温热干燥。
我不太习惯这种热闹,只是默默地剥着瓜子,把一颗颗完整的瓜子仁,整齐地码在自己面前的空碟子里。
“你看看你,吃个瓜子都跟上工一样,这么严肃。”乔桑笑着打趣我,她自己嗑瓜子“咔嚓咔嚓”响,壳吐得又快又准。
周围的人都在起哄,劝酒声、划拳声、笑闹声,像一锅沸腾的开水。我端起杯子,里面是厂里自酿的米酒,入口微甜,后劲却足。隔着酒杯蒸腾起的热气,我看到刘厂长和他那个穿着大红连衣裙的新娘,正一桌一桌地敬酒。
新娘子很年轻,脸上带着羞涩又幸福的笑,像朵饱满的月季花。刘厂长满面红光,衬衫的扣子都仿佛要被他挺起的肚子给崩开。
这时,一个穿着崭新西装,头发抹得油亮的年轻人跟在刘厂长身后,格外引人注目。他是马辉,刘厂长的外甥,刚从外面“闯”了一圈回来,在供销科谋了个职。
他端着酒杯,眼神在桌上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了乔桑身上。
“乔桑,越来越漂亮了啊。”马辉的语气带着一种熟稔的轻佻,“这身衣服衬你,回头我从南边给你带几件更时髦的。”
乔桑的笑容淡了些,举起杯子碰了一下,“谢谢马科长,今天的主角是厂长,我敬您一杯,祝厂长新婚快乐。”她仰头就把一杯酒喝干了,动作干脆利落。
马辉的目光,却像黏在了她身上一样,看得我心里无端升起一丝烦躁。我低下头,将碟子里码好的瓜子仁,一颗一颗地送进嘴里。
没有味道。
02
认识乔桑,其实是在一个挺狼狈的午后。
那会儿我刚进厂不久,还是个学徒。厂里新进了一台德产的精密车床,没人敢上手。老师傅们习惯了老伙计,对着满是外文的按钮和复杂的仪表盘直摇头。我仗着年轻,胆子大,对着一本不知从哪儿淘来的半旧说明书,连蒙带猜地研究。
结果,一个操作失误,车床“哐当”一声巨响,主轴直接卡死了。
整个车间的人都围了过来,老师傅的脸色比锅底还黑。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手脚冰凉,感觉自己的学徒生涯可能就要到头了。空气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机器散热时发出的轻微“嗡嗡”声。
就在我准备接受批评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都围着干嘛?不干活了?散了散了!”
是乔桑。
她拨开人群走进来,利落地扎着高马尾,额前的碎发沾着些铁屑,亮晶晶的。她瞥了一眼卡死的主轴,又看看我煞白的脸,没说什么,直接从工具墙上取下一套专用的扳手和撬棍。
“愣着干嘛?过来搭把手!”她冲我喊道。
她的声音里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把我从慌乱中拽了出来。那个下午,我们两个人,满身油污,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花了整整三个小时,硬是把那根比我胳膊还粗的主轴给一点点撬了出来。
最后,当主轴“咣当”一声落在铺着厚麻布的地上时,乔桑用袖子抹了把脸,冲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她脸上黑一道灰一道的,像只小花猫。
“行啊,小子,胆儿挺肥。”她说,“下次看准了再动手。”
从那天起,车间里的人都知道,钳工组那个闷葫芦魏冬诚,跟铆焊组的“疯丫头”乔桑,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我依然话不多,但她总喜欢来我们组溜达,有时候是借个工具,有时候是送块她妈妈做的米糕。她会大大咧咧地坐在我的工具箱上,跟我说东家长西家短,说她又看了什么新电影,说她想去看看远方的大海。
我通常只是“嗯”“哦”地应着,手里的活计却从不耽误。
阳光透过高窗,在她跳动的发梢上镀上一层金边。车间里刺耳的噪音,仿佛都成了背景音乐。我渐渐习惯了她的存在,就像习惯了每天准时响起的上下工铃声。
她像一株生命力旺盛的向日葵,而我,只是一棵在角落里默默生长的树。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
03
喜宴过半,酒意渐浓。
桌上的人开始天南海北地聊。聊厂里最近的效益,聊谁家又添了新的黑白电视机,聊香港的电影明星。
“哎,冬诚,你那手艺,窝在咱们厂里可惜了。”喝高了的张师傅拍着我的肩膀,“我跟你说,你要是去南边,开个模具厂,保证比现在挣得多!”
我笑了笑,没接话。我喜欢厂里的安稳,喜欢每天和这些冰冷的铁疙瘩打交道,它们不会说话,不会骗人,你对它好,它就用精准的回报你。
“就是!魏师傅这手活儿,全厂第一!”乔桑在一旁帮腔,脸颊因为喝了酒,泛着好看的红晕,“上次我那个暖水瓶的木塞坏了,他三两下就给我车了个新的,比买的还严实!”
她一说,桌上的人都来了兴致。
“真的假的?这么神?”
“冬诚,我家的菜刀柄也松了,啥时候帮我看看?”
我被他们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端起酒杯,“大家快吃菜,菜要凉了。”
马辉不知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他端着酒杯,笑吟吟地看着乔桑:“乔桑,别老跟这些师傅们混在一起,聊的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走,我带你去见见市里来的几位领导,多认识些人,对你以后有好处。”
他的话里,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优越感,仿佛我们这些车间工人,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存在。
桌上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张师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其他人也纷纷低下头,默默夹菜。
乔桑脸上的红晕褪去了一些,她看着马辉,眼神很亮,也很冷。
“马科长,我觉得我们这桌挺好的。”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就是一个铆焊工,跟领导们聊不到一块儿去。再说了,什么叫‘陈谷子烂芝麻’?没有我们这些干活的,厂子拿什么开工?”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马辉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大概没想到,一个在他看来可以随意拿捏的女工,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点不给他面子。
“乔桑,你怎么说话呢?”他语气里带了些责备,“我是为你好。”
“我的好坏,我自己心里有数,就不劳马科长费心了。”乔桑说完,拿起我的酒杯,又给自己满上,“来,魏冬诚,我敬你一杯。谢谢你给我修的暖水瓶塞子。”
我看着她,她的眼睛里没有丝毫退缩,像一簇倔强的火苗。
我端起酒杯,和她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应该的。”我说道。
那杯酒,我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一直烧到胃里,却让我觉得无比畅快。
04
那次小小的冲突过后,马辉没再过来。但席间,我总能感觉到他投来的,不那么友善的目光,像根细小的芒刺,扎在我的背上。
乔桑倒像是没事人一样,继续和大家说笑,只是眉宇间,比刚才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喜宴的重头戏,是厂长和新娘出来散喜糖。
一群孩子“呼啦”一下围了上去,伸着小手喊着“新娘子,给我糖!”“厂长,多给点!”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一个穿开裆裤的小男孩,不知被谁推了一把,踉跄着就朝我们这桌撞了过来。他手里端着一碗滚烫的蛋花汤,眼看就要洒在乔桑的身上。
“小心!”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一把将乔桑拉到了我身后。同时,我的另一只手闪电般地伸出,稳稳地托住了那碗汤的碗底。
滚烫的汤汁溅了几滴在我的手背上,传来一阵灼热的痛感。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等大家反应过来,小男孩已经吓得愣在原地,汤碗还在我的手里,一滴未洒。
“哎哟,我的乖乖,吓死我了!”小男孩的妈妈冲过来,一把抱住孩子,连声对我道谢。
“没事吧?”乔桑从我身后探出头,紧张地看着我的手。
我摇摇头,把汤碗放在桌上,“没事。”
手背上迅速红了一片,火辣辣地疼。
“怎么会没事!都红了!”她不由分说地拉起我的手,对着烫伤的地方不停地吹气。她的呼吸带着温热的湿气,吹在手背上,痒痒的,那点灼痛感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你别动,我去给你找点牙膏。”她说着就要起身。
“不用,小事。”我拉住她,“一会儿就好了。”
我的手还被她握在手里。她的手不大,指节分明,掌心有些粗糙的薄茧,那是常年和铁板、焊枪打交道留下的痕
迹。但这双手,此刻却让我觉得无比安心。
桌上的人都看着我们,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张师傅更是“嘿嘿”一笑,冲我挤了挤眼睛。
我的脸有些发烫,不自在地想把手抽回来。
乔桑却像是没察觉到一样,依然握着我的手,仔细地察看那片红肿。
“不行,还是得处理一下。”她固执地说,然后扭头对旁边的人喊道,“谁带了万金油或者清凉油?”
那一刻,周围所有的喧嚣似乎都远去了。我只能听到她清脆的声音,看到她低着头时,额前柔软的碎发,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好闻的香气。
我的心,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
05
婚宴终于在傍晚时分结束了。
宾客们三三两两地散去,留下满院子的狼藉。空气里的酒肉香气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夕阳下,微风带来的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厂区离家属院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大部分人都是骑自行车来的。我推着我的那辆永久牌二八大杠,准备回家。
“魏冬诚!”
刚走出院子,就听见乔桑在后面喊我。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她。她小跑着过来,麻花辫在身后一甩一甩的,像两只快乐的燕子。
“你等等我啊,走那么快干嘛。”她跑到我面前,气息微微有些喘。
“有事?”我问。
“没事就不能找你啦?”她白了我一眼,“我今天没骑车,蹭你的车回家,行不行?”
不等我回答,她已经熟门熟路地跳上了我的自行车后座,还拍了拍我的背,“走吧,魏师傅,开车!”
我有些无奈,但也没说什么。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蹭我的车了。每次车间加班晚了,她都会用这种方式“征用”我的后座。
我跨上车,脚下一用力,自行车平稳地滑了出去。
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投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车轮碾过路上的小石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积攒了一天的酒气和燥热。
我们都没有说话。
我能感觉到身后她的重量,能闻到她头发上被风带来的洗发膏的清香。偶尔,自行车颠簸一下,她的身体会轻轻撞在我的背上,然后迅速分开。
我的后背,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一片滚烫。
路过厂区的篮球场,有几个年轻人在打球,篮球拍打在地上的声音,“砰、砰、砰”,沉闷而有节奏,像我的心跳。
“今天……谢谢你啊。”身后传来她闷闷的声音。
“谢什么?”
“谢你给我挡那碗汤啊。”她说,“不然我这件新衣服就报废了。”
“顺手而已。”我淡淡地说。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自行车的链条,在“哗啦哗啦”地响着。
我从反光镜里,偷偷瞥了她一眼。她没有看我,而是侧着头,看着路边飞速后退的白杨树。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她的侧脸线条很柔和,和平时那个风风火火的她,判若两人。
我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刻,也挺好。
如果路能再长一点,就好了。
06
自行车拐进家属院,路灯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下,飞舞着一些不知名的小虫。家家户户的窗户里,都透出温暖的光,传来炒菜的香味和隐约的说话声。
乔桑的家在三号楼,我家在五号楼,要先经过她家楼下。
离她家越来越近,我的心里莫名地有些失落。今天的路,似乎格外短。
“今天刘厂长的新娘子,真好看。”她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我应了一声。
“你说,人是不是都得结婚啊?”她问,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个问题,我回答不上来。我快三十了,在别人眼里,早就是该结婚的年纪。父母催过,亲戚介绍过,但我总觉得,那是别人的生活,和我无关。我没想过我的生活里,会有另一个人出现。
“可能吧。”我含糊地回答。
她“哦”了一声,又没下文了。
自行车在她家楼下停住。那是一栋老式的三层红砖楼,墙壁上爬满了青色的藤蔓。
“到了。”我说。
她从后座上跳下来,动作很轻。
“谢谢你送我回来。”她站在我对面,低着头,用脚尖轻轻地踢着地上的一个小石子。
“不客气。”
我准备掉转车头回家。
“魏冬切……”她突然又叫住了我。
我停下来,疑惑地看着她。
她还是低着头,路灯的光线在她头顶形成一个柔和的光晕。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手指的关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她好像很紧张。
这很反常。我认识的乔桑,从来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就算是面对卡死的主轴,面对马辉的刁难,她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姿态。
“怎么了?”我问,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然后猛地抬起头。
她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亮得惊人。脸颊上,是我从未见过的红晕,比今天在酒桌上喝了酒时,还要红。
她就那样直直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空气安静下来,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楼上传来谁家夫妻吵架的声音,又迅速关上了窗户。一只飞蛾,不知死活地撞在路灯的灯罩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然后,我听到了她的话。
她看着我,眼睛里像盛着一汪揉碎了的星光,声音很轻,还带着一丝不易察含的颤抖,却一字一句,清晰地传进了我的耳朵里。
她说:“魏冬诚。”
“你都二十九了吧,也不小了。”
“我呢,也二十五了。”
她顿了顿,像是给自己鼓劲儿,然后眼神更加坚定地看着我。
“你看,你缺个媳妇,我缺个丈夫。”
“要不……你看看我怎么样?”
08
世界在那一瞬间,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她那双亮得灼人的眼睛,和那句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话,在我耳边反复回响。
看看她怎么样?
我看着她。看着她被风吹乱的碎发,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嘴唇,看着她苹果绿衬衫的领口,还沾着一点点喜宴上的油渍。
我的心跳得又快又乱,像一台失了控的马达。这是个玩笑吗?是她喝多了,说的胡话?我认识的乔桑,是那个能扛着几十斤重的铁板健步如飞的乔桑,是那个敢在全车间人面前跟领导叫板的乔桑。
她怎么会……用这种近乎卑微的语气,问出这样的话?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个刺耳的声音插了进来。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俩啊。”
一束刺眼的车灯光毫无预兆地打了过来,我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一辆黑色的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我们旁边。
车窗摇下,露出马辉那张带着讥讽笑意的脸。
他熄了火,从车上下来,径直走到我们面前。他今天喝了不少酒,眼神有些飘忽,但看我们的目光,却像刀子一样锐利。
“乔桑,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跟我们的魏大师傅在这儿研究什么技术难题呢?”他的话语里满是嘲弄。
乔桑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刚刚鼓起的勇气,像被针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干净。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到了我的身后。
马辉的目光落在我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上,嗤笑了一声,“我说魏冬诚,你可真行啊。一辆破自行车,就想把我们厂里的一枝花给拐跑了?你配吗?”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我感觉自己的血液,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我送我同事回家,跟马科长你,有关系吗?”我开口,声音比我想象中要平静。
“没关系,当然没关系。”马辉摊了摊手,笑得更加放肆,“我就是替乔桑觉得不值。你说你一个大姑娘,要长相有长相,要性格有性格,怎么就看上这么个闷葫芦了?他能给你什么?一辈子的机油味,还是一辈子骑这破车吹冷风?”
他上前一步,想去拉乔桑的胳un膊。
“乔桑,听我的,别犯傻。跟我走,我送你回去。我的车,可比这破铜烂铁舒服多了。”
09
我的身体,比我的大脑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我侧身一挡,正好隔在了马辉和乔桑之间。我的动作不大,但很坚决。
“马科长。”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她不愿意。”
马辉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的脸色阴沉下来,“魏冬诚,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劝你识相点,滚远一些。”
“我再说一遍。”我的目光没有丝毫退让,“她不愿意。请你,放尊重一点。”
“尊重?”马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尊重能当饭吃吗?你能给乔桑买新衣服吗?你能带她去大饭店吃饭吗?你除了会摆弄那堆破铁,你还会什么?”
他指着我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
我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我的沉默,似乎更加激怒了他。他扬起手,似乎想推我。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我身后伸出来,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胳un膊。是乔桑。
我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但抓得很紧。
然后,我听到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马辉,请你马上离开。”
马辉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乔桑,“乔桑,你……”
“我说,请你离开!”乔桑从我身后走了出来,和我并肩站在一起。她不再是刚才那个羞涩慌乱的小姑娘,她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像一把出了鞘的刀。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愿意坐自行车,我愿意闻机油味,那都是我自己的选择。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她转向我,看着我的眼睛,然后,当着马辉的面,她主动握住了我的手。
她的手心满是冷汗,却很温暖。
“魏冬诚,”她说,“我们回家。”
“我们”。
这个词,像一道暖流,瞬间涌遍我的四肢百骸。刚才被马辉激起的冰冷和压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我反手握紧了她的手,点了点头。
“好。”
我们没有再看马辉一眼,我牵着她,推着车,转身朝着我家那栋楼走去。
身后,传来马辉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和汽车引擎被粗暴发动的轰鸣。
但那一切,都仿佛离我们很远了。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身边这个人的温度,和我们紧紧交握的双手。
10
我们一路沉默地走到了五号楼下。
我的家在二楼。楼道里没有灯,黑漆漆的,能闻到一股老房子特有的潮湿气息。
到了我家门口,我才松开她的手,从口袋里摸出钥匙。钥匙和口袋里的几个螺丝钉碰到一起,发出一串清脆的“叮当”声。
“你……”
“你……”
我们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我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到她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你先进去吧。”她低声说,“我……我回家了。”
“乔桑。”我叫住她。
我打开门,拉亮了屋里的灯。昏黄的灯光一下子铺满了整个房间。我回过头,认真地看着她。
“刚才的话,还算数吗?”我问。
她的脸“腾”地一下又红了,一直红到了耳根。她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
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
我有点糊涂了,“到底是点头还是摇头?”
“我……”她窘迫得快要哭出来了,“我怕你觉得我……太不矜持了。”
我看着她这副模样,心里忽然就软了下来。什么冷静,什么理智,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了。
我伸出手,轻轻地帮她把一缕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到耳后。
我的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耳廓,她的身体几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乔桑,”我看着她的眼睛,用我这辈子最认真的语气说,“我这个人,嘴笨,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我也没什么大本事,可能一辈子就是个修机器的。给不了你多好的生活。”
“我没想过什么好生活!”她急急地打断我,“我就觉得……跟你在一起,踏实。”
“踏实”两个字,像一把小锤,重重地敲在了我的心上。
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问出了那个在我心里盘旋了无数遍的问题。
“你不觉得……我这个人很闷,很无趣吗?”
她看着我,忽然就笑了。那笑容,像是雨后初晴的太阳,明亮又温暖。
“不闷啊。”她说,“你只是不爱说话而已。但是你做的,比说的多多了。我就喜欢你这样。”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而且,你修机器的样子,特别好看。”
我的心,彻底乱了。
“那……”我感觉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你刚才那个问题,我的回答是……”
我清了清嗓子。
“好。”
一个字。
她愣住了,好像没反应过来。
我又重复了一遍,“我说,好。”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然后,巨大的喜悦从她的眼底喷薄而出,她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水汽,亮晶晶的。
她猛地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
她的头埋在我的胸口,我能感觉到她温热的眼泪,浸湿了我的衬衫。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像个受了委屈又找到了依靠的孩子。
我僵硬地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背上。
她的身上,有我熟悉的洗发膏清香,还有一股淡淡的,属于她自己的,温暖的味道。
原来,这就是拥抱一个人的感觉。
11
第二天,我和乔桑在一起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厂区。
走到哪里,都能收获一堆或打趣、或祝福、或探究的目光。我的那些老师傅们,更是乐得合不拢嘴,见到我就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小子,真人不露相啊!”
乔桑倒是坦坦荡荡,甚至在午休的时候,主动把她饭盒里的红烧肉夹给我,当着所有人的面,一点也不避讳。
我有些不习惯这种高调,但看着她明媚的笑脸,心里又觉得甜丝丝的。
然而,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几天。
麻烦,还是找上门了。
那天下午,我正在调试一台刚大修过的冲压机。这是个精细活,一点差错都不能有。乔桑就在不远处焊接一个架子,电焊的火花“噼啪”作响。
马辉带着两个人,走进了车间。
他没有穿工作服,一身笔挺的西装在这满是油污的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
“魏冬诚,你出来一下。”他的语气很不客气。
我放下手里的工具,擦了擦手,走了过去。我知道他来者不善。
“马科长,有事?”
“厂里接到举报,说你利用职务之便,私自盗窃厂里的贵重金属材料,拿出去卖钱。”他冷冷地看着我,嘴角挂着一丝得意的笑。
我愣住了。
车间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看了过来。
“这不可能。”我立刻否认,“我没有。”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马辉一挥手,他身后的两个人立刻走向我的工具柜,“我们要进行搜查。”
我的心沉了下去。这是栽赃,赤裸裸的栽赃。
我的工具柜是厂里配的,一把老式的铜锁。他们没有钥匙,直接拿了根撬棍,三两下就把锁给撬坏了。
柜门打开,他们装模作样地翻找了一阵,然后,其中一个人举起几块黄澄澄的东西,大声喊道:“找到了!马科长,在这里!”
是几块铜锭。我们厂里用来制作精密零件的原材料。
我脑子“嗡”的一声。我明明记得,昨天清点的时候,这些材料都还好好的在仓库里锁着。
“人赃并获,魏冬诚,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马辉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这不是我的!”我极力辩解,“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在这里!”
“全厂的人都知道,这个工具柜,只有你一个人用。不是你的,难道是它自己长腿跑进去的?”马辉步步紧逼。
周围的同事们议论纷纷,看我的眼神也变得复杂起来。有怀疑,有不解,有惋惜。
我知道,我百口莫辩。
就在这时,一声爆喝响起。
“放屁!”
乔桑关掉了焊枪,一把扯下防护面罩,大步流星地冲了过来。
她挡在我面前,怒视着马辉:“马辉,你别在这里血口喷人!魏冬诚是什么样的人,我们都清楚!他绝不可能干这种事!”
“乔桑,这里没你的事,你让开!”马辉的脸色沉了下来,“这是厂里的公事,你要是敢包庇,就是同犯!”
“我包庇?”乔桑气笑了,“你少拿大帽子扣我!你说他偷东西,证据呢?就凭你从他柜子里翻出几块铜?谁知道是不是你事先放进去的!”
她的话,说出了我的心声,也点醒了周围的人。大家看马辉的眼神,开始带上了审视。
马辉显然没料到乔桑反应这么激烈,一时有些语塞。他恼羞成怒,指着乔桑吼道:“你……你别胡说八道!搜查的时候,大家可都看着呢!”
“看着又怎么样!”乔桑寸步不让,“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马辉,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不就是因为那天晚上丢了面子,想公报私仇吗?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她的声音响彻整个车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马辉的脸上。
马辉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12
“够了!”
一个威严的声音从车间门口传来。
是刘厂长。他不知什么时候来了,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几个车间主任。
“厂里是干活的地方,不是你们吵架的菜市场!都给我住口!”刘厂长吼道。
马辉一看到刘厂长,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迎上去告状:“舅舅,您来得正好!我们抓到了偷厂里东西的贼,乔桑还在这里胡搅蛮缠,包庇他!”
刘厂长没有理他,而是径直走到我的面前。他的目光在我、乔桑和那几块铜锭之间来回扫视。
“魏冬诚,”他沉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我知道,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厂长,我申请,检查这几块铜锭。”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检查?”马辉在一旁嗤笑,“东西都在这了,还检查什么?”
我没有理他,继续对刘厂长说:“我们车间用的铜料,每一批入库,都有编号。如果是厂里的东西,上面一定有钢印。而且……”
我顿了顿,拿起其中一块铜锭,在手里掂了掂,然后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
“而且,我们厂的铜料,为了增加韧性,都会加入百分之三的锌。颜色会稍微偏白一点。但这几块,颜色是纯黄,质地也偏软。这根本就不是我们厂里的铜。”
我的话一说完,整个车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几块铜锭上。几个有经验的老师傅也凑了过来,拿在手里一看,纷纷点头。
“没错,冬诚说的对,这颜色不对头。”
“这不是咱们厂的料子,倒像是外面五金店卖的那种普通黄铜。”
刘厂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拿起一块铜锭,只看了一眼,就猛地摔在了地上。
铜锭和水泥地碰撞,发出沉闷的“哐当”声。
“马辉!”刘厂长转身,死死地盯着他,“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马辉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他的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真相已经不言而喻。
“你……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刘厂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马辉的鼻子,“我让你来厂里,是让你好好工作的!不是让你来给我惹是生非,搞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你把我的脸都丢尽了!”
他扬起手,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马辉的脸上。
“马上给我滚!从今天起,你不用再来上班了!”
马辉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厂长,最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灰溜溜地跑出了车间。
一场风波,终于平息。
刘厂长走到我面前,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里有歉意,也有赞许。
“冬诚,委屈你了。”他说,“好好干,厂里不会亏待你这样的人。”
我点了点头。
人群散去,车间里又恢复了机器的轰鸣声。
乔桑一直站在我身边,直到此刻,她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她看着我,眼睛红红的,却笑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没问题。”她说。
我看着她,心里百感交集。如果今天没有她,我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收场。
我伸出手,当着还没完全散开的同事们的面,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谢谢你。”我说。
“谢什么,”她回握住我,笑得像个孩子,“我们,不是一家的吗?”
阳光从高窗洒落,照在我们紧握的手上。
那一刻,我无比确定,这个像太阳一样温暖而炽热的姑娘,就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后来,厂里奖励了我,还把我提成了技术组的副组长。而我和乔桑,就在那年冬天,办了一场简单的婚礼。
没有大排场,没有小轿车,但我用自己存了很久的工资,给她买了一件她念叨了很久的红色羊绒大衣。
婚礼那天,她穿着那件大衣,笑得比刘厂长婚宴上的新娘子,还要好看。
生活依旧是柴米油盐,厂里的噪音也依旧,但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因为我知道,从今往后,我的世界里,有了一束永远不会熄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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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址:88年和同事一起参加厂长的婚礼,喝完喜酒回家的时候,大大咧咧的女同事竟然害羞的问我:你缺个媳妇,看看我怎么样 https://mxgxt.com/news/view/183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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