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理论——从精神分析的角度浅谈《了不起的盖茨比》

发布时间:2025-11-05 07:56

通过精神分析,读者将会发现,《了不起的盖茨比》并不是打动许多读者的一部伟大的爱情故事,而是表现畸形爱情的一出心理戏剧

根据精神分析式解读,盖茨比和黛西之间的浪漫爱情之所以有趣,原因不在于它显得与众不同,真正的原因是它反映出的作品中描述的其他人物之间的爱情关系。

患有亲密恐惧症的人往往在无意识中坚信,与他人的情感密切会让自己的情感崩溃。这一心理问题在小说中无处不在,如果从精神分析的视角去观察。

为了简明起见,我们先考察一下最能体现亲密恐惧症的关系,汤姆和黛西的婚姻。

在小说中,亲密恐惧症最为明显的或许就是Tom长期不断的婚外情。他和黛西结婚三个月之后,乔丹就知道他有了婚外情。

当我们在小说中见到Tom的时候,他又有了婚外情,这是最近的一次,情妇是威尔逊。他把自己的兴趣,时间和精力分散开来,放在两个女人的身上,这样可以避免与其中任何一位产生真正亲密的情感。

事实上,Tom与女性的关系体现的是追求自我满足的欲望,而非追求情感亲密的欲望。在Tom看来,黛西代表了优越的社会地位,因为她不会嫁给盖茨比那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阿猫阿狗。而自己的情妇威尔逊—尼克称之为“看上去很美”、“情感难以遏制”的女人,“有一种显而易见的活力”——进一步强化了Tom对男性气概的自我意识。

黛西也患有亲密恐惧症,严重程度与Tom不相上下,但是不那么明显,让人一望而知。事实上,在与盖茨比发生婚外恋之前,她对婚姻很忠诚。

黛西嫁給Tom的时候,显然她并不爱他,因为就在婚礼前夕,她收到盖茨比的来信,她试图取消这场婚礼。那么黛西为什么还要嫁給Tom,甚至就在结婚后的3个月,她就近乎疯狂地爱上了自己的丈夫,这么短的时间,黛西的态度是如何变化的?

Tom有拈花惹草的习惯,所以每当Tom不在自己的身边,黛西就会显得心不在焉,因为黛西知道他如果不在自己的身边,就可能会去追别的女人。例如,当黛西生完孩子,“从乙醚麻醉中醒过来,有一种孤苦伶仃的感觉”, 而这时,“Tom就天晓得跑到哪里去了”。黛西非但没有因为这种冷落而恨他,反而神魂颠倒地爱上他。这样一种反应不太合乎常理,但是可以从心理学角度解释清楚。

按照精神分析的说法,如果一个女人爱上了一个有严重亲密恐惧症的男人,她本人可能也会患有亲密恐惧症。如果她对亲密感到恐惧的话,最能让她感到安全的就是一个毫不渴望亲密关系的人。一旦知道Tom没有把全部心思放在自己身上,这样的女人就会非常强烈地爱上他,因为他对自己的保护外壳没有任何威胁。

恐惧与他人情感亲密通常是恐惧与自身情感亲密造成的,因为亲密的人际关系通常会重新挖掘出以前的家庭矛盾留下的心理残余物,重新激活我们不想初级甚至不想了解的某些隐蔽的自我意识,所以,若想回避令人痛苦的自我意识心理,最好的办法就是回避密切的人际关系,尤其是男女之间的浪漫关系。

对Tom和黛西而言,亲密恐惧症与自卑有关。如果Tom的情感真的像他的财富和身体块头所显示的那么稳固,他就不会那么处心积虑地利用金钱和权势无吸引别人的眼光,让别人对自己刮目相看。甚至Tom选择情妇的方式,专向底层阶级下手,也表明他需要通过以势压人来强化自己不稳固的心理。

黛西的自卑,正如她自己的亲密恐惧症,主要体现在她与汤姆的关系上。爱上一个公然对自己不忠的人,这表明她在无意识中认为它不配得到更好的待遇。黛西的不安全感和Tom的一样,经常需要通过向他人炫耀来巩固自我,从她许多的矫揉造作的举动就可以看出来,矫揉造作通常也是缺乏安全感的迹象,显然黛西严重缺乏安全感。

他们的亲密恐惧症也明显表现在与其他人的关系中,两个人都不肯花时间陪孩子,他们的女儿是由保姆带大的,黛西对待孩子虚伪做作的行为:“—心—肝,—宝—宝,”她嗲声嗲气的说,一面伸出她的胳膊,“到疼你的亲娘这里来,”—显示她惯有的煽情表演而非强烈的母爱。

尽管盖茨比与黛西炽热的恋情似乎与Tom夫妇出于心理需要结为连理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是黛西与盖茨比亲密的渴望不会超过她与Tom的亲密。她早就知道盖茨比不属于她所在的社会阶级,她的婚外情,无论她对盖茨比的感觉如何,她都需要与Tom相同的社会地位去强化。事实上,当Tom与盖茨比在纽约宾馆的房间对质的时候,Tom戳穿了盖茨比真正的社会出身之后,黛西立即抽身而去。

“求求你,Tom,我再也受不了了!”她惊慌的眼神显示出,不管她曾经有过什么意图,有过什么勇气,现在肯定都烟消云散了。”

黛西没有意识到,对于他们夫妇而言,盖茨比和茉尔特的功能是一样的:在他们夫妻关系中充当心理工具。有了盖茨比,黛西就可以承受自己对Tom拈花惹草的行为所采用的听之任之的态度了,因此,黛西的婚外情起到了心理防御的作用。

它甚至强化了这桩畸形婚姻对她个人心理的重要性:假如这场婚姻在她生活中并不重要, 那她就没有必要去捍卫它。事实上,正是因为她无意识中很看重这场婚姻,她才可以大胆地与盖茨比继续来往,只要她在心理还牵挂着Tom,她就不用担心自己会与盖茨比再续前缘。

那么盖茨比呢?既然他一直像寻找圣杯一样追寻着黛西,他是否也患有亲密恐惧症呢?我们可以先考察一下,盖茨比倾心于黛西的同时,还倾心于什么东西?

实际上,黛西只是他实现目标的一个手段,而并不是目标本身。

盖茨比如此渴望出人头地,这种强烈的想法源于他早年一贫如洗的父母和一起度过的不幸的生活。他的父母是“碌碌无为的庄稼人”,少年时代的不幸生活不仅因为贫穷,还因为有次盖茨比对尼克说的那段话:“有一次他说我吃东西像猪一样,我把他揍了一顿,”无论盖茨比在少年时受过怎样的心理创伤,他们都足以让他排斥他与父母之间的情感关系。“他的想象力根本从来没有真正承认过他们是自己的父母。”

根据精神分析的视角,盖茨比编造记得出身不仅是一条让自己跻身于上流社会的瞒天过海之计,它也是一种否定,一种心理防御,有助于压抑自己对真实过去的记忆。在这种语境下,他编造的那种谎言:“家里人都死光了,他继承了好多钱。”就成为了他心理渴望的双重隐喻:一方面,他在心理上渴望杀死给他造成心理创伤的父母,另一方面,自相矛盾的是,他又渴望从父母那里得到心理滋养——那是他们从来没有给予他的东西——“金钱。”

对他而言,黛西“像白银一样皎皎发光,安然高距于穷人激烈的生存斗争之上”黛西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人,而是他无意识中渴望的与那种情感隔离的象征,与自我,与过去身世的情感隔离。

与自我进行情感隔离的最佳方式就是避免与他人进行亲密交流。盖茨比异常大胆地将黛西理想化为完美的女性——她不可能做错事,她只爱他一个人,时间无法改变她—这就是盖茨比试图回避亲密交流的明确信号,因为人不可能和理想化的人进行亲密的情感交流。

显然,精神分析视角揭示出的爱情故事迥异于通常与这部小说联系在一起的爱情故事。正如小说中所阐明的那样,在浪漫爱情故事的这个舞台上,我们无法解决的心理问题都会悉数上演。浪漫的爱情关系能够有效地帮助我们压抑心理创伤,从而就像小说末尾那句恰如其分的结语所说的那样不可避免地把我们“不断地推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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