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敦邦先生《梁山群雄末途图》赏读感怀

潮新闻客户端 美术报 程澄

戴敦邦先生为我国当代画坛知名画家，所作传统人物涵盖《红楼梦》《水浒传》《西厢记》《西游记》《金瓶梅》《长恨歌》等题材，其中武将文臣、释道仙儒乃至渔樵耕读等人物形象，包罗万象且瑰丽雄奇，笔墨豪纵跌宕、神韵天然流露，深具我国传统人物绘画的精蕴三昧，“戴家样”久已脍炙人口、享誉画坛。

传统人物题材外，戴敦邦先生亦将笔墨拓展至近现代人物，为辛亥革命诸多仁人志士所绘群英画谱，深为艺苑学林称赏赞叹。此一人物专辑，所写孙中山、黄兴、宋教仁乃至黄花岗七十二烈士等革命英烈形象，尽水墨晕染能事、开人物写真新风，缅怀孙中山等辛亥革命先烈致力振兴中华之光辉不朽功绩，追念先哲、激励来者，向世人充分展现先生精湛深邃、意趣横生之笔墨技法，激发广大读者对于辛亥革命及诸多英烈人物崇仰追思之情。

戴敦邦先生水浒人物创作家喻户晓。岁次甲戌（1994年）冬十一月，创作长达十六米之通屏长卷，挥写《梁山群雄末途图》，创奇出新且游刃有余，将一百单八将之人物形象，结合其生平遭际及性格特征，作出有序安置穿插，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真状写水浒群英之绝大手笔。

戴敦邦 梁山群雄末途图（局部）

《梁山群雄末途图》此长卷中，戴老运用水墨与设色，线描与泼墨，工笔与写意，交相为用、融合无间，演绎重现替天行道的梁山群雄，受朝廷招安前后，天罡凋零、地煞残阙的悲惨景象。每一处细节之刻画摹写，均是对原书故事情节之生动再现。梁山群雄征讨方腊时折戟凋敝、萧索落寞之景，在戴老灵奇恢诡的笔墨下，更显忠烈且悲怆，可谓画史。

寻常世间英雄多豪健潇洒、气宇轩敞，戴老则反其道而行，着重于英雄气短、穷途末路时，反其意而行之。此尤为先生高出侪辈之处。恰如著名史学家陈寅恪先生所言，对于描写之对象，“深寓了解之同情”，亦可谓具有史家之眼光笔力者。距离此画之完成迄今恰三十周年，画面历久弥新，生命力更为勃发畅旺。

与陈老莲《水浒叶子》之单画梁山好汉之独立形象不同，戴敦邦先生将一百单八将连贯一体，安置穿插于画面中，人物与背景装饰交相呼应、相得益彰。梁山首领及时雨宋江遭奸臣毒酒毒死，玉麒麟卢俊义乘船失足落水而亡，母夜叉孙二娘征讨方腊时于清溪县中飞刀而殁，活阎罗阮小七得胜返乡、柳岸打鱼，众好汉征战途中被乱箭射死等情状，皆有生动形象之画面表述……因人造型，随类赋彩，莫不恰到好处，各如其宜。

《梁山群雄末途图》将水浒人物穷途末路之悲剧性意义，完全揭櫫而出。其中节奏激昂慷慨，充溢着无限悲情之通景构图，极富感染力的人物造型及动势，迥别于以往所见画谱中梁山英雄意气风发、精神飚举之状。所呈现者，是人生终结之际的悲壮一幕。戴老巧妙地将每位英雄豪杰之落幕场景，史诗般停留在画面中，人物造型随故事情节有序穿插，悲情中富有无尽沧桑美感。更可贵者，汇聚众多人物于一幅的强大造型写生能力，其格局之阔大、魄力之沉雄，充分显示出作者对于宏大叙事题材的高度把握和统筹驾驭力，彰显出厚重深邃的史诗级意义。

戴老今已八十七岁高龄，现今每天仍挥笔不辍，且倾情奖掖扶持晚辈后学，待人极为真挚恳切。从表现《资本论》和辛亥革命等历史的现实主义题材作品，再到《梁山群雄末途图》，可见其浓郁深挚的家国情、强烈炽热的民族心，以及对于人类文明和发展命运的高度关切。综合来看，先生不仅为以笔抒怀的艺术大家，更是将国脉民瘼念兹在兹、不忍释怀的敏悟诗人。其卓荦超绝的笔墨功力，伟岸高华的人格魅力，都令我辈青年画人敬佩无已，将在今后的从艺生涯中，引先生为奋进前行的榜样力量！

（作者系西泠印社出版社特约编辑、西泠印社社友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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