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重新开始

顾清衍接过夏梦递来的纸，只扫了一眼，瞳孔便微微一缩。

那纸上寥寥几笔勾勒出的纹样，虽不甚清晰，却像一枚烙印，深深地刻在他的记忆里。

“是。”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确认。

“这么说，这真的是顾家的东西？”夏梦的语速快了些，她凑近了些，指着图样分析道。

“你看它的工艺，繁复精美，绝对是收藏级别的古董。这样的东西，就算在顾家，应该也不是能随便处理的凡品，你有印象吗？”

顾清衍垂眸，眉心微蹙，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没见过。”

他出生的时候顾家已经没有以前的辉煌了，再加上那时候还小，很多东西没见过也正常。

“那等明天拿给爸看看？”夏梦一拍脑袋，这才想起顾徐之。

她都把公公给忘了，按理说这次的事情应该也跟他说一下的。

不过今天太晚了，只能等明天了。

“这个，”宋曼玲突然出声，她仔细看了看顾清衍手里的纸张说，“我好像见过。”

“曼玲姨你见过？”夏梦惊喜道。

宋曼玲仔细回忆，脑中也只有一个模糊的记忆。

“大概就是这个东西，我记得清衍他父母结婚的时候，顾家定下的礼单里，好像就有一个这样的梳妆盒。”

“听说是顾家祖上传下来的，后来做这种螺钿漆盒的工艺都已经失传了，所以格外珍贵。”

“不过那东西我也只是见过一回，到底是不是，还是得问问徐之才行。”她补充道，语气却已经有了七八分的肯定。

“大概率不会错了，”夏梦说，“这种等级的珍品，本就不会多，更何况上面还带着顾家的标志。”

“这东西，为什么会落到倭国人手里？”赵凯一直没有说话，此刻终于沉声开口。

他身上那股属于军人的铁血气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眉宇间满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们这些从枪林弹雨中走过来的人，对于侵略者有着一种发自骨髓的排斥与警惕。

“斋藤英里说，是她哥哥的一位朋友送的。”夏梦的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能被她称作朋友，又能送出这样贵重的礼物，这个人和斋藤中介的关系一定非同寻常。”

话说到这里，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盘旋在每个人的心头。

“还有什么其他的发现吗？”赵凯认真看着夏梦，他对这姑娘真是越来越喜欢了。

聪明又细心，行动力也不差，等自己跟曼玲在一起，不如就认她当干女儿吧？

他奋斗了一辈子，有钱又有人脉，没个人继承好像也挺可惜的。

“还有，我在斋藤家客厅的博古架还看到了很多摆件。那些东西虽然我叫不出名字，但看起来都不是普通的东西。”

“我画出来，你们看看能不能认出来。”

她再次拿起纸笔，这一次，她的动作比刚才慢了许多。

她微蹙着眉，努力在记忆里搜寻着那些一扫而过的画面，将它们尽可能精准地复原在纸上。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几个造型古朴、线条流畅的瓷瓶摆件，在她的笔下跃然纸上。

她画得很仔细，连瓶身上的釉色变化和一些细微的纹路都尽力还原了出来。

画完后，她将纸推到桌子中央。

顾清衍、宋曼玲和赵凯三人凑过去看，这次却都陷入了沉默。

这些东西，光凭一张素描图，实在很难判断出具体的来历和价值。

但能被斋藤中介摆放在客厅展示的东西，绝非寻常市面上可见的物件。

现如今古董商店和友谊商店，虽然也能让外国人买到一些古董，但那些大多是普通货色。

真正称得上国宝级的珍品，国家都有严格的记录和管控，绝不可能轻易地让它们流失海外。

“这些都给我吧。”宋曼玲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那几张画纸收拢起来。

“我拿去给专业的人看看。如果真是一些特别珍贵的东西，肯定都会有记录。”

只要能查到这些物件最后经了谁的手，顺藤摸瓜，或许就能找到那个将它们送出去的人。

宋曼玲的心跳仿佛都漏了一拍，握着纸张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看着手里的画，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情绪从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

他们之前就查到沈万山与斋藤家有过来往，她心里有个强烈的预感，这些东西，绝对跟沈万山脱不了干系！

若是能证实这一点，他们手里，就真正抓到了沈万山的死穴。

“小梦，这次你又帮了我大忙。”宋曼玲看着夏梦的眼神好像都湿润了。

自从遇到这个孩子，她感觉自己枯寂的人生，仿佛又被注入了活水，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又有了活下去的理由与动力。

“曼玲姨，你别这么说。我可不是在帮你，这也是我们自己的事情。”夏梦认真地看着她，语气坚定，“他害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应该得到报应。”

“是，他这种人，死不足惜。”宋曼玲的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恨意，那恨意如同深渊，几乎要渗出血来。

如果可以，她真想亲手将那个人千刀万剐，以慰藉家人的在天之灵。

可她知道，她做不到，而且他不值得赔上自己的命。

赵凯看着她被仇恨折磨的样子，眼中满是心疼。

他伸出手，本能地想去拥抱她，给她一些支撑，但手臂抬到一半，最终只是化为一个轻柔的动作。

将宽厚的手掌放在了她的后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夜色已深，两人告辞离开时，气氛有些沉默。

赵凯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外套，细心地为宋曼玲披上，粗粝的大手却依旧很轻柔。

他知道曼玲为何时隔多年又来找他，也知道在她心里，自己或许微不足道。

从前，他排在她家人的后面；后来，他排在她前夫的后面；而现在，他甚至排在一个小姑娘的后面。

可他一点都不在乎。

只要她还需要他，只要他还能站在她身后，为她遮风挡雨，他就觉得足够了。

司机将车稳稳地停在宋曼玲家门口。

赵凯率先下车，绕到另一边，体贴地为她打开车门，照顾得无微不至。

宋曼玲默默地走下车，直到站在自家门口，才发现赵凯依旧站在她身后，没有离开。

夜色如墨，寒风萧瑟。

宋曼玲回过头，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高大健壮的身影，“这么晚了，你明天是不是还要上班？”

“嗯。”赵凯低低地应了一声，脚步却没有移动分毫。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突然响起，带着一丝紧张和前所未有的郑重。

“曼玲，等这件事结束之后，你能不能把过去的事都放下，我们重新开始？我已经错过你一次了，我不想再错过第二次。”

黑暗中，宋曼玲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那双灼热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她忽然就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个人穷志不穷的小伙子，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把一把皱巴巴的钱塞进自己手里，笨拙又真诚的样子。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

宋曼玲抬着头，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难言的酸涩。

上天对她好像也没有那么残忍。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

黑暗中，赵凯脸上的线条似乎变得愈发冷硬，他眼中的光亮黯淡了下去，透出几分失望。

“你要是没想好，暂时不用回答我，我下次再问你一次。”

“好。”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时，宋曼玲清亮的声音突然响起。

“等这件事结束，我们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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