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朝阳:我什么都有,但很痛苦
曾几何时,网易的丁磊,新浪的曹国伟、搜狐的张朝阳是互联网领域的明星。现在,网易依然很牛逼,新浪要是没有新浪微博,根本就无法摆上台面了,搜狐的两栋大厦卖了的话,比他公司的市值还高。
而且,这几年来,我们几乎天天用微信,网易的游戏、有道云笔记、网易音乐、新闻等做得风生水,丁磊还养起了猪,不是引发热议。人们差不多都要忘了搜狐了,也要忘了张朝阳了。那么搜狐为什么在互联网大战中处于下风?因为有好几年,它的掌门人张朝阳一度抑郁。可能正是因为此,让其失去了追赶潮流的机会。张朝阳说,我真的什么都有,但是我就是很痛苦。
尖子中的尖子 互联网英雄是如何炼成的
1964年,张朝阳出生于陕西省西安市,从小学习成绩优异,17岁时他考上了清华大学,毕业后前往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留学,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一定要成为最优秀的人。早年在清华读书时他就和同学不停地比,比谁的作业先完成,谁学习的时间最长,他说整个小社会只提供给你一种可能性,我的成绩已经是前三名,可是得不到第一名就去冬游,那水真是刺骨。每天绕着圆明园跑5、6公里,就是想证明我是可以的。
上世纪90年代中期,互联网在世界范围内兴起,张朝阳回国建立搜狐公司,创办搜狐的过程中,张朝阳备受煎熬。从前期的融资困难到董事会本土化、和竞争对手的厮杀比拼,都让张朝阳内心每天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他的生活充满了竞争、危机和压力。远远不是外人想象的那样意气风发,春风得意,其中的坚信和孤独,张朝阳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
很快,搜狐与新浪、网易并称为早期中国互联网行业的三架马车,凭借着传奇的创业经历张扬的个性,张朝阳迅速风靡全国。1998年搜狐特别火,1999年搜狐去深圳宣传,张朝阳受到了摇滚歌星般的待遇,受到了人群的狂热追捧。而马化腾是就坐在当时的观众席里面。当年10月份,张朝阳被美国《时代周刊》评为全球50位数字英雄之一。
2001年5月7日,被《财富》杂志评选为全球25位企业新星之一,同年被世界经济论坛评为全球明日领袖之一。
成名带来的自我膨胀 抑郁渐现
2003年,搜狐在纳斯达克打了翻身仗,那一年的五月,张朝阳通过卖出手里的股票,成为了现金超过500万美元的男人。自此,他的资产逐步增加,到了“公司倒了也花不完”的程度,开始买飞机、游艇,并称自己”要活过150岁”等。
有钱又有名,然后又受好的教育,而这个钱赚的又是阳光财富,然后又是一个新兴的产业,又是把互联网带进中国。那时张朝阳所受的媒体宣传,加之他自己又能讲,所以他感受到的:社会对他的尊重和爱戴是一种深刻的。
而这种狂热的尊重滋养了他的虚荣和自我的膨胀。虽然表面上他很谦和,但实际上内心非常地傲慢,所以这种傲慢的程度是非常高的。加之身处高位,高处不胜寒,他慢慢的只关注自己,关注自己关注多了,就出毛病了。这时候,如果再出点问题,对工作也失去一段时间的关注,生活也开始闭关了,那就是必然的。
从2011年初开始,张朝阳经常感到焦虑,以及慢慢的产生社交恐惧,回避见人。有很多恐惧是无法言说的,也不愿意说。媒体多年的追捧已经导致他对自己的管理出了问题,越发完美主义,什么东西必须要求按照自己的想法,想要控制每件事情的结果。以及就认为好像,自己可以活150岁,这种快乐的生活是永远会下去的。
2011年5月份,张朝阳去爬了一次雪山,由于大脑缺氧,焦虑症爆发。“从雪山下来,一下子就觉得脑子不对劲,像是被击穿了。每天都有很多恐惧和妄念,一直持续着。”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出问题了,觉得这个脑子怎么可以这样想,而且自己没办法,然后就特别恐惧,特别难受,然后又觉得自己一定要把这个问题解决,完全解决了这个问题,才能工作,否则的话他工作的时候老是忐忑不安的状态。到了年底,他就开始跟团队说:我不能工作了,我要去寻找我的解决方案。
2012年正好是张朝阳的本命年,焦虑,抑郁,精神上常常处于一种外人无法理解的恐惧状态。年初他被确诊得了抑郁症。
漫长的探索内心之旅
面对抑郁,张朝阳痛苦的四处探索,上窜下跳地去美国找心理医生,希望得到救治,但没有多大效果。
寻找一个适合他的解决方案并不容易。因为他是麻省理工的物理学博士,不会轻易臣服于某种理论或是宗教仪式,那些“心灵鸡汤”或是简单的情绪安慰剂对他毫无效果。
而张朝阳有一个弟弟,西北大学毕业。大学一毕业就出家了,在法门寺修行多年。当张朝阳遍寻无果时,他开始寻求宗教的解决方案。
他大量阅读脑科学、心理精神方面的书籍。他选择了“闭关”,这种“闭关”并非宗教的修炼法门,需要斋戒、素食、禁言。他研究各种宗教,拜访美国的科学家、心理医生,在世界各种文化体系下寻找答案,既读了西方有关大脑科学最新进展的书,也去过东方的尼泊尔、西双版纳等地实地感受。
最终,从脑科学,到哲学,再到宗教,张朝阳慢慢的从自己的智识逻辑体系上走了出来。
脑科学和宗教的融合:大脑的不稳定导致幻象
年少得志的人经历都会比较极端。因为媒体的包围、社会的认同、良好的教育背景,都能导致人变得自我,然后你就突破尝试,按照自我的指引做事情,你的大脑就会走向极端。
以前他认为自己可以活到150岁。如果把活到150岁当成对自己健康的信心,没有问题。但如果把150岁当成对人生的要求,你的自我就太强应了,你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你觉得自己跟其它同类是不一样的,你是特别独特的,你应该活得最长,你该活得最年轻,你应该得到一切。当你这么想,你需要不断地满足这个自我。如果你碰到一些事,不能按照你的意愿发展,你就会受到挫折,人的大脑就会进入一种负向循环,这是很危险的。
其实实现目标并不能保证幸福,你的快乐完全是你的回忆录。但你得到得越多,就越担心失去,或者你越追求完美。在你追求完美的过程中,你的大脑会和你作对,所以很多名人最终都特别惨。因为他没有一个很强的信仰来支持他的成功,成功是要靠信仰支持的,如果支撑不了,成功反而带来痛苦。
如果你能走出这种幻象,重新获得认知就是一次涅槃。但是你很容易走不出来。
各种情绪来自大脑的不稳定结构,都是幻象。
人类大脑的发展实际上是有缺陷的。过去两百万年,大脑容量从五百毫升增加到一千五百毫升,这是一种超常发展。这种超常发展导致大脑皮层在情绪脑那部分,发展的并没有太快,增加的容量大多数都负责推理的那部分大脑。所以,人类思维高度发达,可以带来很多智慧。
但同时,人类大脑不稳定的结构,导致了对各种信息的无限放大。一头牛、一只猪、一条狗,整天快乐,被宰杀之前也快乐。但人类经常无限放大负面信息,有的人还没怎样就怀疑我是不是得癌症了,然后吓得要命。这些都是幻觉,你在当下的每一件事,说话、看书、走路,甚至洗脸刷牙都是真实的存在,任何真实存在都比你的焦虑更重要。
这就是活在当下的科学解释。
现在社会更复杂,资讯大爆炸,每人每天接收的信息都是十年前的百倍甚至千倍。如果一个人,没有很强的传统和信仰,大脑就会变得非常不稳定,受到刺激之后,变得非常容易崩溃。
信仰未必是宗教,而是一整套的准则,一个理论体系。如果你没有它,就好像生活没有扶手。什么叫意志?意志就是持续的注意力,持续的关注一件事情最终就变成坚持,像曼德拉为了非洲的解放持续努力。所以人一定要有准则,能把你的注意力垄断到这里,而不是让注意力散乱。注意力散乱了,会导致很多问题,飞轮转偏了,就飞出去了,人就完蛋了。
走出抑郁后 变得更谦卑 接地气
走出抑郁后的张朝阳与以前的自己有了很大改变。
以前他会认为别人接近他都是有目的的,做事情的目的性也非常强。去一个派对,如果别人找我要跟我谈工作,我就认为是有想利用我。和女孩子打交道,漂亮女孩才跟她说话,不漂亮的女孩就别说话了,说话是因为想跟我谈工作,目的性非常强。
而现在的他变得更谦卑,更接地气,会跟司机聊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可能跟服务员聊天,别人发的贺年短信我全回,以前我都不回的。现在会觉得我们生命中的每一分钟过去都是很有意义的,在这个很有意义的过程中,在刚刚过去的这几分钟,那么我碰到了这个人,这个人在刚刚过去这几分钟跟我说了话,那他是我生命中也重要的人,是我人生的一部分,所以我很感恩,这个是很大的不一样。会有一种感激之心,而不是说我就为了未来,影响我的效率,影响我的什么什么,我为了未来更高的效率而奋斗什么的。
同时,他对婚姻的观念也产生了变化。他说:心有所依,这个其实很重要。你心有依处的话,比如说你有悲悯之心,比如说你这个慈悲和爱,你爱别人,关注别人。比如说小孩你会关注,其他人你会关注,这时候你会自我就会关注少一点。我觉得后代也是非常重要的,我觉得后代不只是传宗接代,而且他是一个,建立一个你付出你的慈悲,你的爱和付出的对象,这个也是,这其实又有点儿自私了,说你拿一个孩子怎么样,为了解救。精神上也更宽容,对美的形态的欣赏更加本质一点。
我觉得传统习俗其实是很有智慧的,人是不可以凌驾于惯例之上的,所有凌驾于惯例之上的人最后都是很惨的。
跑步 :一种入世的修行之路
如果说禅宗是一种出世的修行方法,那么跑步则是一种入世的修行方法。而最新的脑科学研究,都在研究精神和身体的关系。
于是,走出抑郁的张朝阳开始“严肃而认真的跑步”,跑步成为他的一种修行。
他说:“身体跟大脑是连着的,你的注意力在脚上在各种细节上,脑子经常念头来了,但没关系,这个念头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脚,这是一种修行!我在跑步的时候,会有各种各样的想法。其实跑步就是一个锻炼精神强度的过程,不论进入脑海的想法多么恐怖,你还是要继续跑步,你还是要继续做你现在正在做的事情,这是一种意志品质,这种意志品质决定了你人生的意义以及高度。
在这个修行的过程会注意到身体各个部位的感受,每一公里的感受都会不一样,当你跑第一公里,你可能会哪都不舒服,有点岔气,胃有点难受,胸口有点闷,跑第二公里的时候,腿脚酸痛,而跑到第七公里后,人往往就跑顺了。
“这是像个可以三维感受的电影,你在看你自己,你在观察自己的身体,这是一个感受和观察的过程。所以我建议,跑步的时候不要听耳机,也不要在跑步机上看电视,跑步本身就是如此丰富的过程,值得你用全部注意力去观察,而不是去分心干别的事情。”张朝阳说。
“跑步给我带来的是哲学上的一些想法,或者我在哲学上的思考通过跑步实现了。”聊及跑步给自己带来的变化,张朝阳坦言,以前的人生走得太顺,“这个世界对我太好了,总是觉得人生应该寻找快乐,不太去忍受痛苦。现在,我觉得只有忍受了痛苦才能体会快乐,只有迎接挑战才能感受快乐。”
人生如果只追求快乐往往会变成痛苦,但是忍受痛苦后,大脑构造最后就会产生活力。当我们在参与解决问题和克服困难的过程中会有很多挑战,只有解决了这些挑战,才会收获有意义的人生,尽管这个过程可能是痛苦的,但是最终是充满活力和快乐的。
跑步也让张朝阳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哲学,他说:“每个人到世界上来要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每个人对意义的定义不同,不要求每个人都一样。但每个人都要选择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事坚持下去,这是人生哲学吧。”
宣传抑郁症 是我的一个慈善
张朝阳经过这两年,彻底顿悟,钱多不是幸福的保证,他说:我是走过来的,我是真的什么都有,我就是想有什么都可以买什么,但是我居然这么痛苦。甚至就是说你的心灵上,你的道德上、你的原则,你自己如果没有管理好自己的话,钱多少跟幸福没关系。
出来谈抑郁症,我认为是我的一个慈善,因为我对大脑和心理学的了解,我觉得应该把这个知识来传播,因为我觉得这个可以拯救天下很多很多痛苦的人。因为很少有企业家这么坦诚的说这个事的。
而他最近的目标则是:“很长一段时间我对这个世界有点漠不关心的状态,我要充分回归社会,首先要回归做一个正常的人。不止是跑步,要更加投入去参与更多的事。”(来源:夸父心理,作者:编辑/Jenn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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