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妻子接竹马随军,我果断离婚,再重逢她退伍在家,我功勋加身
1987年7月6日,京市烈士墓园里,魏楚彦在父亲墓碑前做出了决定:“指导员,我决定了,我要继承我父亲的警号,成为一名国安警察。”
指导员的目光在墓碑上的黑白照片上停留,轻叹一声:“这是你父亲的遗愿,军区会支持你的选择,我会尽快向上级申请,重启警号85130。”
“但是,一旦成为国安警察,就意味着要隐姓埋名,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和家人见面,那你和安团长的婚姻……”
“我明白。”魏楚彦苦笑着打断指导员的话:“所以我打算和安子怡分手,我们各自守护一方的和平。”
指导员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父亲牺牲这么大的事情,你应该告诉安团长。你们都是军区的精英,夫妻之间更应该好好沟通。”
魏楚彦心中涌起一股酸楚。他不是没有想过告诉她,只是安子怡没有机会听到。“好的,转业成为国安警察的审批程序需要两周,我会好好考虑的。”
“那就好。”指导员带着其他人离开了,留给魏楚彦一个独自告别的机会。他颤抖着手抚摸着父亲照片上的笑容,眼眶泛红。“爸,我会继承您的遗志,守护国家,守护人民,您会为我骄傲的,对吗?”
一阵风吹过,轻轻拂动魏楚彦左臂上的黑袖巾,仿佛是父亲在轻拍他的肩膀,给予他无声的回应。他强忍着泪水,没有让它落下。
回到军区家属院,已是饭点时分。魏楚彦一路上看到嫂子们骑着自行车,满载着蔬菜回家准备晚餐。家属院里家家户户挨得很近,矮小的泥胚篱笆间传来欢声笑语,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只有魏楚彦的家显得格外冷清。
他推开门,意外地发现安子怡也在。她正站在红双喜木柜前的挂镜前换衣服,似乎正准备出门。看到他回来,她的目光落在他手臂上的黑袖巾上,眉头一皱,疑惑地问:“你参加了追悼会?军区有战士牺牲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魏楚彦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清晨,魏楚彦接到了追悼会的消息,他的世界仿佛在那一刻停滞了。他慌乱地抓住安子怡的手,声音颤抖:“子怡,我刚刚接到消息,我爸他……”他的话还没说完,安子怡就已经挣脱了他的手,匆匆忙忙地向吉普车走去。“对不起,我有个紧急任务,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魏楚彦默默地摘下了黑袖巾,细心地叠好,试图转移话题:“你换衣服是要去哪里?”他心里清楚,现在告诉安子怡这个消息,只会让她感到更多的愧疚,而他并不想这样。
安子怡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她边整理衣服边回答:“是啊,有个朋友搬到了附近,我得过去帮忙,今晚可能不回来了。”她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仿佛并没有被魏楚彦的悲伤所影响。
“那家里就辛苦你收拾了。”魏楚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他目送着安子怡的背影渐行渐远,心中的光亮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说的苦涩。他知道安子怡口中的朋友,其实是她的初恋,周文斌。
三个月前,当周文斌回到京城,魏楚彦才意识到,安子怡的心里一直有他的位置。他默默地收拾着屋子,打开衣柜,一排白衬衫映入眼帘。
安子怡喜欢送他白衬衫,总是说他穿白衬衫特别帅气。因此,除了部队发的军装,他休假时总是穿着安子怡送的白衬衫。
这份特别的浪漫,曾让魏楚彦深信不疑,他们彼此深爱着对方。然而,两个月前,他在安子怡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的老照片,背面写着“挚爱周文斌”。
从那以后,他再也无法直视这些白衬衫。如今,他决定离开,这些衬衫他也不打算带走。
他简单地收拾了几套部队常服,心中有事,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天色已暗。那晚,安子怡果然没有回来。魏楚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最后他决定围着家属院跑了100圈,直到精疲力尽才得以入睡。
第二天,距离他去警局报道,倒计时第13天。经过一夜的沉淀,魏楚彦的情绪终于平静了许多。正午时分,他来到电话站,给乡下的母亲打电话,告诉她自己要接替父亲的警号。
然而,电话那头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风声呼啸,一阵阵地揪着心。魏楚彦紧张地等待着,忍不住轻声呼唤:“阿妈?”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了崩溃的抽噎声。“楚彦,你真的要接过你爸的警号吗?他才刚离世……我好害怕……”电话那头,魏楚彦的母亲声音哽咽,魏楚彦听着,心中如同被针扎一般,眼眶也不禁湿润。“妈,我……我真的很抱歉……”
电话那头的哭泣声突然停止,仿佛母亲在强忍着泪水。过了一会儿,母亲的声音再次传来,虽然低沉,却带着坚定。“楚彦,妈妈没有责怪你。我明白,你想要继续你父亲的志向,保卫国家是义不容辞的责任,妈妈支持你的决定。”
“……妈,我会尽快适应的。”
魏楚彦其实更希望母亲能责备他几句,发泄一下心中的不安。他记得小时候,父亲一执行任务就是好几年不回家,是母亲一个人承担起家庭的重担,照顾他的生活,送他上学……
他曾多次看到母亲偷偷在灶台边抹泪。现在,母亲也只是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地问:“楚彦,那你去警局报到之前,能回家看看我吗?”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一样刺在魏楚彦的心上,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好的,妈。”
“嗯,那妈妈在家给你准备你最爱吃的韭菜鸡蛋饺子,等你回来。”
“好的,妈。”
电话挂断后,魏楚彦靠在电话亭里,抬头深呼吸了一会儿,这才去找指导员批条子下乡。军区的管控很严格,出市区必须要有批条。指导员批准下乡的时间是十二天后。魏楚彦拿到条子后回到家属院,一进门就遇到了正要出门的安子怡,她看到他手中的条子,好奇地问:“楚彦,你批条子下乡是要去做什么?”
魏楚彦小心翼翼地把条子放进桌上的军绿色挎包里,回答说:“很久没回家了,我想回去看看我妈。”
安子怡愣了一下,然后说:“抱歉,我最近很忙,可能没时间陪你去乡下。”
“那不如等你爸下次休假,我们再一起回去,吃顿团圆饭?”
这是魏楚彦预料中的回答。他手一紧,差点扯断挎包的带子。这样的团圆饭,恐怕是永远吃不上了。魏楚彦背对着安子怡,深呼吸几口,压下眼中的难过,然后淡淡地说:“不用了,我一个人回去就行。”
安子怡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出门前还不忘叮嘱。
“哎,跟你说个事儿,朋友为了感谢昨天的帮忙,明天上午打算请大伙儿吃饭,你明天应该有空吧,咱们一块儿回大院聚聚。”
魏楚彦心里有点犹豫,本想推辞,但转念一想,离婚的事情得和岳父安首长谈谈。这几年来,安首长一直把他当作亲儿子看待。
于是,他没有拒绝。第二天上午,魏楚彦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来到了大院,这与他以往只穿白衬衫的习惯不同。刚到大院门口,他就听到里面有人在议论。“子怡,文斌为了你特意回京市,还决定不再离开。我早就跟你说过,别急着和魏楚彦结婚,虽然他和文斌长得像,但毕竟不是同一个人。”
话音刚落,魏楚彦就听到安子怡冷冷地反驳:“你别乱说,这样对文斌的名声不好。”
魏楚彦站在门口,深呼吸了一下,调整了心情,这才推门而入。他一进屋,气氛立刻变得有些尴尬。安子怡看到他,立刻站起来,拉开左边的座位:“你怎么没穿我给你买的白衬衫?”
魏楚彦顺势坐下,轻描淡写地说:“今天临时有任务,没来得及换。”
安子怡没有继续追问。魏楚彦环视了一圈,都是和安子怡一起长大的大院里的熟人,他都认识。只有一个人穿着白衬衫,坐在安子怡的右边,他向魏楚彦递来一杯酒:“你好,我是周文斌,大家都说我们长得很像,像兄弟一样,这真是难得的缘分,咱们干一杯吧?”
魏楚彦没有接过酒杯,礼貌地拒绝:“不好意思,按照军规,穿着军装是不能喝酒的。”
周文斌的手停在半空中,脸色有些难看:“你这是对我有意见吗?”
魏楚彦正要解释,一杯茶已经递到了他手边。他转头一看,安子怡正皱着眉头,低声对他说:“我知道你不能喝酒,用茶代替酒吧,没必要让场面尴尬。”
魏楚彦心中微微一痛,他端起热茶,心想她这么做,恐怕更多是不想让周文斌丢面子。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一饮而尽。这个小插曲过后,饭桌上的气氛又重新热闹起来。周文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声音有些哽咽,诉说着自己这几年的不易,以及对离开京市、成家立业的后悔……
在这期间,安子怡一直坐在周文斌旁边,没有离开,不断地给他递纸巾。
周文斌的情绪越发高涨,他紧紧地抱住了安子怡。她试图挣脱,但周文斌却不肯放手,声音中带着醉意和悔恨:“子怡,我真的好后悔,当年没能为你留下来……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不如就这样死去算了。”
安子怡的脸色微微一变,她本想推开他,但最终还是将手轻轻放在周文斌的背上,轻声安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
魏楚彦静静地站在一旁,仿佛这一切与他无关。他心里清楚,距离他离开安子怡的日子,只剩下短短的12天。他的目光复杂地落在安子怡身上,而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转过头来与他对视。她的眼中带着一丝歉意:“文斌喝醉了,我得送他回家。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我们一起回家。”
魏楚彦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房间。他听到身后有人小声议论:“魏楚彦穿上军装和周文斌完全是两种风格,他也挺英俊的,可惜安子怡并不喜欢他。”
没什么好遗憾的,他们只是不合适。魏楚彦走进陆家,却发现安首长并不在家,他只能独自回到家属院。安子怡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回来,衣服皱巴巴的,显然没有换过。她一进门就紧紧抱住魏楚彦的腰,带着歉意的笑容解释道:“昨晚让你等了很久吧?你没生气吧?”
魏楚彦凝视着安子怡眼中的笑意,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他知道她明白他的感受,却还是选择了一夜未归。他即将离开这里,以前他不愿向她倾诉自己的委屈,现在也没必要表现得太过矫情。他轻轻地推开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没生气,但以后我不会再等你了。”
安子怡愣了一下,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她以为魏楚彦只是在说气话,急忙解释道:“别生气,昨晚文斌喝醉了,他说的那些话都是醉话,你别往心里去。”
魏楚彦再次点了点头,他的声音平静:“我真的没有生气。”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两周后他将入职警局,以后真的不会再等她了。安子怡看到魏楚彦点头,终于松了一口气,脱下外套,走向里间:“我先去洗个澡。”
“嗯。”
安子怡刚走进里间不久,指导员就来找魏楚彦。
“魏楚彦,你转业成为国安警察的审批调令下来了,还有你申请的强制离婚报告也下来了。”指导员说着,将文件递给我。“盖章?找爸盖什么章?”安子怡从屋内走出来,手里拿着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脸疑惑地问道。
魏楚彦接过调令,向指导员道了谢,关上门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两周后的日历上,画了个圈,然后慢悠悠地说:“没什么,就是出个外差任务,需要首长盖个章。”
安子怡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日历上,问道:“你的生日不就是这个月吗?”
“嗯。”魏楚彦简单地应了一声,气氛突然变得沉默。过了一会儿,安子怡突然问道:“你们男人一般喜欢什么礼物?”
魏楚彦有些意外,以前不管是生日还是节日,安子怡总是送他一件白衬衫,这次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他并不认为安子怡是想给他买生日礼物。他没有拿着调令进屋,随口回答:“领带、手表都可以吧。”
接下来的几天,安子怡又忙得不见踪影。而魏楚彦离开的倒计时,也只剩下3天。以前安子怡出任务时,魏楚彦总是担心她吃不好睡不好,尽管自己厨艺不佳,每天训练再累,也会记得去食堂给安子怡打一份她爱吃的红烧肉,生怕她任务回来后吃不上可口的饭菜。
安子怡爱吃肉,他还特意节省出一堆肉票,准备给她一个惊喜,想看到她多对他笑一笑。但这些,以后都用不上了。魏楚彦把肉票都送给了邻居军嫂。军嫂拿着肉票,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前几天在胡同里的供销社总看见你家那口子带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
“你家安团长是安首长的女儿,有能力,虽然对你一心一意,但有些男人就是喜欢往她身上扑,你等她回来可得好好问问。”军嫂提醒道。
魏楚彦苦涩地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其实不用问,他知道那个人是周文斌。正巧,魏楚彦准备去供销社给母亲买一套雪花膏,他也说不清自己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仔细扫了一眼供销社。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安子怡和周文斌,他们正有说有笑。
周文斌一身白衬衫,配上深蓝色的领带,显得格外精神。安子怡之前询问送礼物的事,原来是为了周文斌准备的。
魏楚彦自嘲地笑了笑,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松动。对面的周文斌和安子怡也注意到了魏楚彦。安子怡的笑容微微一僵,而周文斌则主动向魏楚彦走来。“魏同志,我最近搬到了军区附近的胡同,一个大男人带孩子确实有些力不从心,多亏了子怡的帮忙。真的很感谢你们。”
周文斌虽然说着感谢“你们”,但他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安子怡身上。安子怡感到有些不自在,她转向魏楚彦,试图解释。“我完成任务回来的时候刚好遇到了文斌,就陪他来买点东西。”
魏楚彦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你们忙吧,我先回家属院了。”但安子怡却跟了上来。“我爸今天视察回来了,你不是需要盖章吗?我带你回大院陆家一趟。”
魏楚彦听后点头,他从军区转岗到警局的审批确实需要安首长的盖章。两人一起上了吉普车。夏天的热气让人难以忍受,尽管车窗开着,风呼呼地刮进车里,但似乎也无法驱散车内的燥热。气氛异常沉默,与以往不同,魏楚彦没有主动找话题,而是静静地看着窗外,脑袋放空。安子怡终于忍不住这怪异的气氛,主动开口:“你怎么买了雪花膏?我记得你从来不用这些的。”
魏楚彦收回视线,紧了紧手中的布袋子:“这是准备带回去给我妈用的。”
安子怡应了一声,接着说:“你什么时候去看妈妈?我晚点去买点补品,你能不能帮我一起带过去?”
“没问题。”魏楚彦简单地回答。
之后的路上,魏楚彦一直闭目养神,安子怡也没有再多想,以为魏楚彦只是想念家乡了。到了大院,刚下车就听到院里人们的议论声。“自从周文斌回京后,安子怡不仅给钱还出力照顾他们父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安子怡和他们是一家子呢。”
“安子怡这态度,难道她真的打算和魏楚彦离婚,然后嫁给周文斌?那可真是一场大戏。”
“别瞎猜了,他们都是军人,哪能说离就离?不过,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
……
这些议论,魏楚彦在过去三个月里反复思考过。每当夜深人静,安子怡不在身边时,他就会在梦中惊醒,思考他们的婚姻未来,常常整夜辗转反侧。直到他父亲的追悼会……
那一刻,他决定彻底放下安子怡。如今,魏楚彦已经能够平静地面对人群。而安子怡,一身军装,气势逼人,冷着脸训斥那些议论的人:“别胡说八道!”
训斥完那些人后,安子怡赶紧追上魏楚彦,拉着他解释:“文斌在京市孤身一人,我只是帮个忙,没别的意思。你放心,既然我嫁给了你,就打算和你共度一生。”
魏楚彦微微一笑:“嗯,我相信你说的。”
安子怡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魏楚彦打断了她:“我去找爸了。”
“好的,那我去买些补品。”
魏楚彦点头,目送安子怡离去,然后走进书房。当他向安父表明来意时,安父却劝他:“你要继承你爸的遗愿,成为国安警察,这是为国家和人民的大义,我尊重你的选择。”
“但是,关于申请强制离婚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再三考虑。”
“子怡是我的女儿,我了解她。即便你们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面,她也不会怪你,你不必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她。”
魏楚彦却摇了摇头,郑重地将国安警察的审批调令和强制离婚报告放在桌上。“爸,这两件事都是我深思熟虑后的决定。等您批复后,我就会离开军区。”
他的话音刚落,门突然被推开。安子怡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疑惑地走进来:“魏楚彦,你为什么突然要离开军区?”
魏楚彦迅速用书盖住两份报告,看了眼安父,面不改色地对安子怡撒谎。“之前不是跟你说了吗,有个外差任务。”
安子怡轻描淡写地找了个借口,这次她并没有继续追问。她转而向魏楚彦提起了其他的事情。“魏楚彦,文斌的工作还没稳定下来,他的儿子小羽因为户口问题,月底可能会被送回老家,我打算先把小羽的户口转到我们名下,让他成为我们的孩子。”
魏楚彦还没来得及开口,安父就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声音里满是怒意。“这简直是胡闹!别人的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安子怡虽然停住了话,但她的态度依旧坚定。魏楚彦注意到安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赶紧拉着安子怡离开了书房。“爸,这件事我们自己会处理好的。”
他们匆匆走出书房后,魏楚彦松开了安子怡的手:“家里的事情都听你的,你来安排就好。”
安子怡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感激:“你一直都这么善良,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我替文斌谢谢你。”
“那我去忙了,今天可能要晚些回家,你不用等我吃晚饭了。”安子怡说完,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魏楚彦默默地注视着她离去的背影,转头又看了一眼堆在门边像小山一样的礼品,心中涌起一股酸楚。安子怡对他其实也不错,只是他们的婚姻,终究还是缺少了那么一点缘分。
魏楚彦没有留下来吃饭。在回家的路上,安父把国安警察的审批调令和强制离婚报告都盖了章,然后交给了他。
老人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次他没有再劝说什么。魏楚彦回到军区后,把两份报告提交给了组织,并确定了20号去警局报到。魏楚彦的心情难得地放松了下来,现在重要的事情都办完了,只剩下去警局报到时需要提供的入职体检。
魏楚彦排到了晚上八点去做体检。他没什么胃口,所以也没去食堂吃饭,直接就睡过去了。这段时间,他一直没能好好睡上一觉。这次他罕见地一秒入睡,竟然梦见了他和安子怡的婚礼。
安子怡提倡节俭,他们就穿着军装,在胸口佩戴了一朵大红花,在军区食堂办了一个简单的婚礼。她说:“魏楚彦同志!我不会说什么情话,但我跟你保证,我们在组织见证下结为夫妻,我一定会对你好。”
“魏楚彦!醒醒!”
“吃晚饭了!”
魏楚彦被推醒,睁开眼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安子怡嘴角挂着笑意,蹲在床边,眼神里满是温柔:“结婚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发现你这么能睡,听隔壁嫂子说你中午没去吃饭,一下午都在睡?”
魏楚彦揉了揉眼睛,眼前的女人让他有些恍惚。“快起来吃饭了。”
安子怡伸出手,拉他起床,她平时话不多,但今天却异常兴奋。“户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文斌为了感谢你,特意给你点了国营饭店的招牌菜,快来尝尝。”
“这道椰子鸡汤是招牌菜,我特意为你点的,你应该喜欢。”她一边说,一边拿起碗筷,帮他盛好汤,递到了他面前:“小心烫。”
魏楚彦看了一眼女人脸上的殷勤笑容,又看了一眼碗里浓白色的汤汁。他心里有些闷堵,终于开口:“你特意为我点的,觉得我会喜欢,那你怎么会忘了我祖籍湘南,那边气候湿热,从小就吃辣祛湿,我不喜欢吃这种清淡的营养汤?”
“你把汤拿去给周文斌吧,他应该喜欢。”魏楚彦淡淡地说。
安子怡一愣,放下碗,有些无措。“抱歉,我不知道……”
可说到一半,在魏楚彦的注视下,她都有些说不下去。结婚四年,如果真的把人放在心上,能不知道丈夫的口味?安子怡忽然站起来,拉着他就要走:“军区外面不远的胡同新开了家湘菜馆,我带你去吃。”
魏楚彦抽回手:“不了,我还要去医院做体检。”
但安子怡做事一贯的强势,这次铁了心要带他去,不由分说拉着人出门。“普通体检也不需要空腹,吃完饭我送你去体检。”
魏楚彦很快被带到了湘菜馆。满屋子的辣椒味,熏得他却实开了胃,他没再拒绝。谁知刚坐下点完菜,就看到周文斌忽然从菜馆对面的屋子冲过来:“子怡!小羽忽然高烧抽搐了!我不懂照顾孩子,你能带我们去卫生所吗?”
安子怡脸色一变,立马起身。走了一步,才意识到魏楚彦还在身旁,抱歉看了过来。魏楚彦看出她脸上的为难,招来店老板:“不好意思,菜就不做了。”
安子怡眼神复杂的看他:“那就等下一次,你生日是20号,也没几天了,我们那天再来吃,好吗?”
20号那天,也是魏楚彦去警局报道的日子。安子怡,我们没有下一次了。
魏楚彦没有说什么。
“快八点了,我也要去卫生所体检,一起去吧。”
几人很快到了卫生所。
安子怡带着周文斌去看诊,魏楚彦一个人去做体检。
体检结束,已经晚上十点。
路过输液室,他不可避免看见里面的画面。
小孩儿紧紧抱着安子怡,可怜巴巴问:“好难受啊……安阿姨,我想要你做我妈妈,我可以喊你妈妈吗?”
魏楚彦呼吸一顿,怎么也挪不动脚步。
接着,就见安子怡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可以。”
魏楚彦有些怔神,结婚后第二年,家属院和他们同期结婚的家庭都有了孩子,不少人也开玩笑催他和安子怡要个孩子。
他和安子怡提了,但她以工作为重的理由拒绝了他,之后几年她也一直不打算要孩子。
他以为,安子怡是不喜欢小孩。
但此刻,她哄着孩子的神色是那样的温柔……
魏楚彦收回视线,不想继续看下去。
正要走,身后传来周文斌一句:“我原来只知道子怡对我很细心,没想到他对我儿子也这样耐心,你觉得呢?”
魏楚彦转身往后看,周文斌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当初我离开后,子怡颓废了很久,直到见到和我长得八分像的你,没多久和你结婚了。”
“现在我回来,只要是我的事,我一开口,不管她在忙什么,她都会来见我。”
“魏楚彦,你也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你和子怡不合适吧?如果继续过下去,你们都不会幸福。”
魏楚彦静静站着,听着这字字句句的被偏爱的炫耀,心头没多大失落,反而更加瞧不起周文斌。
在周文斌这么个大男人眼里,安子怡对他的好是他炫耀的资本,谁夺得安子怡谁就获得战斗胜利。
说句难听的话,但凡自己自私一点,坚持不和安子怡离婚,她这辈子都是他的妻子。
魏楚彦懒得和周文斌掰扯,只留下一句:“那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周文斌一愣,眼里的得意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脸涨的像块红布。
魏楚彦径直离开卫生所回了家属院。
这个点,大家都睡了,路上只有蟋蟀青蛙的鸣叫,偶尔传来几声狗叫。
他回到屋,打开灯。
指导员批准的下乡的条子,就是明天。
7月18号。
距离他去警局报道的倒计时,只剩2天。
魏楚彦就着夜色收拾东西,想到明天就能见到阿妈,心头怎么都无法平静。
第二天,天曚曚亮,他就准备出发。
不料刚要开门,门就打开了。
安子怡回来了。
两人对上,均是一愣。
安子怡看了眼他手里简单的包袱:“你是今天去乡下看妈?怎么不把我之前买的补品都带上?”
不等魏楚彦说完,她就匆匆打开柜子,把大包小包拎出来,都塞进一个尼龙大袋子里,提着给他。
“有点沉,辛苦你了。”
魏楚彦平静接过:“那我走了。”
“等等!”
安子怡又叫住了魏楚彦。
魏楚彦疑惑回头,安子怡有些扭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递上。
“昨天事发突然,没有吃成饭,今天是18号了,过两天是你的生日,这是提前给你的礼物。”
魏楚彦接过来,打开一看,是和周文斌一模一样的蓝领带。
魏楚彦攥着领带的手指不由得用力,他忍不住看向安子怡。
可她含笑看着他,眼里竟然隐隐有些期待。
也对,从前她送他白衬衫,他都很高兴,会忍不住抱着她诉说喜欢,会开心一整天。
但现在,他实在笑不出来。
魏楚彦把领带塞进兜里,挪开视线:“谢谢。”
安子怡一怔,没料到魏楚彦是这个反应,下意识问:“不喜欢吗?”
心底莫名有股慌乱,好像有什么事儿脱离了掌控。
魏楚彦提起尼龙袋,看着女人的眼睛扯出一个淡笑:“你想多了,是时间有些赶,我得走了。”
安子怡没再拦人:“好,路上注意安全。”
“嗯。”
魏楚彦一路走着,他能感觉到身后那道一直没有收回去的视线,但脚步还是没有停。
强制离婚报告已经盖了章,其实他和安子怡已经不算夫妻。绾绾独+zl
这样去想,因为蓝领带带来的闷堵,好像就慢慢散掉了。
结束这场不适合的婚姻,从今以后他不会再被感情羁绊。
等到警局报道后,他会一心一意完成组织任务,为保护祖国的安宁贡献自己的所有!
……
从京市回乡下,其实距离不也算远。
但结婚四年,他回家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
到了村子,隔得老远,魏楚彦就看到了那个背着竹笼,守在路口张望的瘦小身影。
“阿妈!”
钟母提着东西冲了过去,越跑越近,他也越能看清,阿妈瘦了,老了,她鬓边的白发已经一大片一大片……
“阿妈……对不起……”
老人也高兴的泪眼婆娑,抿着唇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回来就好,走……回家,阿妈给你包饺子。”
魏楚彦使劲儿点了点头,眼睛被泪水模糊,嘴角却扬的很高。
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定。
仿佛所有的苦恼烦忧都在看到阿妈的那一刻消失了。
一高一矮的身影靠在一起回了家。
当魏楚彦看到厨房里已经和好的半盆白面,还有已经剁碎的猪肉,心更酸了。
虽然他们家有烈属补助,可也都是有定数,这么多精面……不知道阿妈是拿了多少肉票跟别人换来的。
他将带回来的各种票偷偷塞进了阿妈的枕头下,然后进厨房打下手。
阿妈正往饺子里塞铜钱。
“吃了铜钱饺,一生福禄平安,顺遂到老。”
魏楚彦垂眸,愧疚越来越深,眼前越来越模糊。
母子两人黏了一整天,晚上还睡在一起,说着魏楚彦小时候的糗事,说着魏楚彦在部队的乐事,就是都默契没有提离开。
但天还是要亮,魏楚彦终究要离开。
7月19号。
距离魏楚彦去警局报道的倒计时,只剩1天。
钟母翻箱倒柜,往魏楚彦的包里塞东西,嘴里不停念叨:“这是阿妈自己炒的辣酱,你最爱吃。你厨艺不少,拿着个拌饭就能吃下一大碗。”
“这是我特地晒的野菜,还有这些红薯也甜得很,给你烤好了,你带着路上吃。”
……
没一会儿包袱就被塞得满满当当,再也装不下去了。
“唉,你怎么没带个大点的包袱,阿妈巴不得把自己也装进去,让你带走。”
一句话,魏楚彦立马潸然泪下。
好在钟母忙着收拾包裹,魏楚彦擦了擦泪,笑道:“好啊,阿妈什么都会做,把阿妈带走就够了。”
母子相视一眼,纷纷别过头去。
到了村口,离车站还有段距离,阿妈腿脚不好,魏楚彦就不让他送了。
“就到这里吧阿妈。”
钟母点点头,没有坚持,只是佝偻着腰没办法挺直,只能让魏楚彦低下身子,用手一寸一寸的摩挲着他的脸。
“去了警局后好好照顾自己,如果有空了就回来看看,阿妈在家等你。”
“好……”
魏楚彦鼻子一酸,在阿妈收回手时立马转过了身,不想让阿妈看到自己湿红的眼。
魏楚彦感受到背被阿妈轻轻的推了一把。
而身后,是阿妈哽咽的声音——
“楚彦,朝前走,别回头!”
魏楚彦背着包,忍着泪没回头,只抬手用力挥了挥手。
回到家属院,安子怡没在家。
魏楚彦最后把屋里屋外都抹洗打扫了一遍,他把安子怡给的那条领带和一柜子的白衬衫都送了人。
忙完后,也到了晚上。
屋子已经整洁亮人,没有魏楚彦的痕迹。
魏楚彦最后围着熟悉的部队逛了一圈,靶场今晚有夜训。
士兵们排成一排,就着夜色练习射击。
他和安子怡初见就是在这里,射击比赛无论是蒙眼还是奔跑,她能把把十环,那时候她在他眼里好像能发光。
正要继续往前走,指导员忽然看见了他,冲他走来。
“魏楚彦,你明天就要走了,虽然你已经受组织批准,强制和安团长离了婚,但她现在都还不知情,你去了警局后,你们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见了。”
“这两天安团长也没出任务,你真的不和她道个别吗?”
魏楚彦笑笑:“如果有机会,再道别吧。”
可道别也要能见到人。
这天晚上,安子怡依旧没回来。
零点的军号声响过。
终于迎来了7月20号。
魏楚彦的离开倒计时,只剩不到十个小时了。
他去警局报道的时间,是7月20号上午十点。
早上六点。
魏楚彦就醒了,拿了阿妈塞进包里的野菜做了野菜饼。
或许他真的厨艺不精,几张饼全糊了。
“可惜了,没做好。”
魏楚彦端着饼坐下,咬了一口就苦到咽不下,这时,门被推开,安子怡终于回来了。
见了桌上的饼,她很意外:“你做的?”
说着,就抬手拿过一张饼坐下,一口一口很快吃完,眉头都没皱,还说:“不错,手艺有进步。”
她看起来是真的饿了,吃完就要去拿第二张饼。
魏楚彦看了眼自己手里咬了一口的饼,直接端起盘子就往厨房进:“太苦了,你还是去食堂买早饭吃吧。”
可刚一转身,就被安子怡从后抱住:“还好,你手艺有进步。”
安子怡的头靠在魏楚彦后背上,一呼一吸间热气都喷洒在魏楚彦身体上。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亲昵过了。
可她这样靠近,她身上的卫生所消毒气味就越浓烈。
指导员说她没有任务,可她一直没回家,是在卫生所照顾周文斌的孩子吧。绾绾独+zl
魏楚彦正要推开人,忽然听安子怡说:“我们也要个孩子吧?”
他僵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不说话?你之前不是一直都想要个孩子?”
是的,魏楚彦之前确实想要一个孩子。
若是三个月前听到这话,他会很开心。
但此刻再提,已经晚了。
魏楚彦终于用力将人推开,扭头看向安子怡,稳了稳心神,郑重道:“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我准备离开……”
话没说完,房门猛地被人打开。
周文斌冒汗慌乱跑进来:“子怡,小羽又高烧了,却怎么也不肯喝药,非闹着要见你,你能不能再去哄哄他?”
安子怡松开了魏楚彦,又留下一句“等我回来”,就匆匆离开。
或许是要走了吧,这一次被扔下,魏楚彦心头一片平静。
只在安子怡关门之际笑着招手。
“安子怡,再见。”
安子怡身体猛地一顿,看着魏楚彦隐隐觉得不对。
心口没来由的慌,好像这句再见之后,她就再也见不到魏楚彦了。
可周文斌又催促:“快走吧,孩子等着吃药。”
安子怡将不安压下,大步离开。
她和魏楚彦已经结婚了,他说再见应该是要去执行任务,又不是不回来了。
再说,魏楚彦在部队任职,怎么可能永远不见?
她们还有得是以后。
魏楚彦目送着安子怡远去,随后提着箱子,头也不回离开。
……
上午10点。
魏楚彦抵达警局。
警局的警员们都等在门口。
望着他们,也望着他们身后耀眼的警徽,魏楚彦心中火热起来。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爸爸微笑着对他敬礼。
爸……
“我将佩戴上了您的警号,接过您的旗帜,在您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完成您未完成的心愿。”
魏楚彦收并双脚,向着国徽,向着警局,向着所有警员敬礼高喊:“国安警察烈士魏振明之子魏楚彦,前来报道!”
对面,所有警员一并敬礼,高声回复:“欢迎警号81530,魏楚彦同志归队!”
安子怡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一周后的下午。
想到自己对魏楚彦说的那句“等我回来”,她却没回来,不由得有些歉疚。
周小羽的病有点严重,医院离不开人。
周文斌也刚在文工团入职,工作才刚刚稳定下来,只能她一直两头跑。
后来周小羽的病稳住了,上面又给她派了紧急任务,直到今天上午才彻底结束。
“魏楚彦?”
安子怡习惯性的喊魏楚彦,空气里只有寂静。
夕阳洒下一道昏黄,将房间照的愈发空旷。
安子怡扫过房间。
空得很。
好像少了些什么。
安子怡右眼皮不自觉的快速跳动起来,一阵莫名的心慌陡然袭来。
刚要进卧室,门突然被敲响。
是周文斌抱着孩子。
“子怡,家里水管裂了,我不会修……”
安子怡扫了眼空荡荡的家,意识到魏楚彦或许是还没从军区回来,便点了点头。
跟着周文斌父子俩离开了。
在途径半路时还给周小羽买了些吃的。
一小时后,安子怡把破裂的水管用胶带缠好,又试了试水龙头开关,确定修好后,准备离开。
“子怡,这段时间真的麻烦你了,你留下吧,我给你做饭吃。”周文斌今天刻意穿的常服,一身白衬衫,短发干净利落,显得十分英俊,他伸手推了推周小羽。
周小羽上前一步用小手拉住安子怡,奶声奶气道:“安阿姨,你留下吧,我爸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
“不用了。”
安子怡拒绝,天已经黑透,她得回去等魏楚彦回来。
不过这个点魏楚彦应该已经回来了。
不能让魏楚彦一直等她。
这么想着,安子怡回了家。
可推开门,屋里的昏暗却让安子怡再次莫名心慌起来。
魏楚彦还没回来?
安子怡难得的慌乱起来,她连鞋子也没换,加快步伐径直朝卧室走去。
干净整洁的床铺,一尘不染的地面。
安子怡不由自主的走到衣柜前,怀着一丝莫名的忐忑打开了柜子。
一半是空的。
只剩下她那一半衣服在衣柜里。
安子怡的心陡然悬了起来。
白衬衫呢?
她突然想起曾经在联谊会上见到一身白衬衫的魏楚彦,那是他们第一次在晚会上互相做舞伴。
他一身白衬衫西装裤,随着音乐,每一步舞步都像踏在她心上一般。
咚,咚,咚。
自此,她就喜欢给他买白衬衫。
最新的款式,最新的潮流,穿在魏楚彦身上,永远都是那么吸睛。
让她移不开眼。
她突然又想,是该生个孩子了。
也许不用等明年。
魏楚彦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吗?
不管男孩女孩,像魏楚彦就好,缩小版的魏楚彦……
这么想着,她心里又升起更深的歉意。
是在军区被什么事儿困住了吗?都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这么想着,安子怡打开灯,一切如旧。
双人床上铺着薄褥,被子利落的叠着豆腐块放在了床尾,床单平整的连褶皱都没有。
像是没人躺过。
没人躺过……
安子怡猛地抬起头,仔细的打量起屋里。
不是错觉,是真的一点属于魏楚彦的东西都没了。
心慌和不安越来越重,安子怡睡意全无。
脑中不断的想着魏楚彦。
她下意识的像是不愿面对般的暗示着自己。
是去出紧急任务了吗?
会不会在出任务时遇到危险?
会不会吃不好睡不好?
去的地方远吗?
这次出任务竟然没有事先告诉她。
应该不会有事儿,魏楚彦的擒拿和摔跤在部队里都是个顶个的优秀,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安子怡安慰着自己,却实在躺不下去干脆起身去了客厅。
是不是无数个她出任务的夜晚,他也是这样辗转难眠?
魏楚彦……
我好想你。
安子怡突然惊觉相思苦,扫过屋子,却一点能得以抚慰的魏楚彦的东西都没有。
那条领带,买回来就没见他戴过,是不喜欢吗?
白衬衫也很久没见他穿过了。
从结婚后她都没见过魏楚彦穿着白衬衫跳舞了,等魏楚彦回来,她就带他去百货商店,让他自己选喜欢的款式,告诉他,以后他的所有喜好,她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安子怡如此想着,却发现。
床头摆放的台灯不见了,有两人证件“合照”的相框不见了,就连结婚时魏楚彦亲自去买的那些小玩意儿,也不见了。
那些能代表着“魏楚彦”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安子怡心脏都忍不住的猛地一抽。
魏楚彦不见了。
她差点就要冲去找指导员问魏楚彦是不是去执行任务,去了哪里执行任务。
可现在天色太晚,安子怡只能一夜无眠,硬生生捱到了天亮。
操场上嘹亮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像鼓点似的敲在安子怡心上。
她去军区找指导员。
却没看到人。
又在操场扫了一圈,才在去办公室的路上看到了疾驰而过的车中坐着的指导员。
她快跑跟了上去。
军区办公室。
“魏楚彦同志和安团长强制离婚这个事儿终归还是要说的,不然……”
指导员拿着红头文件正一脸无措,话还没说完,门却被猛地推开。3
门外,是脸色阴沉的安子怡。
安子怡一句话没说,从指导员手里抽出文件。
越看,脸色越难看。
扫过魏楚彦的亲笔签名和父亲的亲自盖章后,安子怡沉着脸大步离去。
路边,邻居嫂子出来晾衣服,看着脚步匆匆的安子怡不由得啧啧两声,小声腹诽道:“走这么急,老公丢了不成……”
安子怡回了陆家,将文件展开到安父面前。
空气都冷凝了下来,低压得厉害。
安钧彦看着脸色阴沉的女儿,在得知安子怡回来的那一刻就知道女儿此次来的目的了。
她扫过文件上魏楚彦的签字,看向女儿的脸色也算不上好看,冷脸重复了遍文件上组织申请下来的结果。
“组织同意了,你们两个已经解除夫妻关系。”
“离婚的事,我本人都不知道?”
安子怡的眉目已经冷沉到了极致。
安父是陆战区首长,这事儿安子怡从头到尾没得到消息,定然有安父的参与。
“魏楚彦离婚心意已决,你就算知道了,有什么用?”
安子怡闻言一愣:“可我没想离婚。”
“你不想?你和周文斌的事儿都传到我耳朵里了,你别说你不知道,魏楚彦更不会没听到过,你现在说你不想?”
安钧彦想着魏楚彦受的委屈,一时间有些气自家女儿,越发恨铁不成钢道:“魏楚彦对你好的时候你在干什么,现在人家不愿意贴你的冷屁股了,你倒想起来了?”
安钧彦越说越气,凑到嘴边顺气的茶也喝不下去了,重重砸到桌上:“他甚至连离开都在为你保全颜面,连离婚申请都是单独给我的,没让你把脸丢的全部队去找!”
父子俩一时剑拔弩张,气氛实在好不到哪里去。
安钧彦语带警告:“我不管你对魏楚彦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既然你们已经离婚了,那就各自别过,他已经申请调离,你自己也空出时间把那些有的没的关系都给捋顺了。”
安子怡眼神冷的像刀:“他在哪儿?”
“不知道。”
安父实话实说:“魏楚彦已经接替了他父亲的警号,现在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隐姓埋名执行任务,或许你一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了。”
接替他父亲的警号……
安子怡身躯猛地一震。
安父说完又吹胡瞪眼的指责道:“你连他父亲的追悼会都没参加,还有脸来我这闹?!”
闻言,安子怡脑中陡然浮现起那场追悼会,她没参加的追悼会。
安子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安钧彦办公桌上抽出内部报纸,还刊登着不久前的追悼会。
盯着烈士照片中那张和魏楚彦很是相似的脸,安子怡久久没有眨眼。
魏振明,魏楚彦……
原来,那天的追悼会,是魏楚彦父亲的追悼会……
而她那天,说自己有一场紧急任务,连他的话都没听完就离开了。
魏楚彦!
怪不得,怪不得从那天开始,魏楚彦就变得不对劲了。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魏楚彦,对不起。
恋爱两年,结婚两年,是她忽略了他,淡然了自己对他的爱意。
“爸,他在哪儿……”
安子怡的神色已经满是懊悔。
抬起眸,那双向来引人深陷的桃花眼已经布满红丝。
到底是自己女儿,安钧彦不忍再说狠话。
但魏楚彦的身份特殊,具体的调令地点,他这个首长也未可知,安钧彦只能无奈的看着女儿摇了摇头:“错过的人,就让他过去吧,这样对你们两个都好。”
可空气沉默良久,是安子怡固执的抬眸。
“不,我只要他,我只要魏楚彦。”
父女二人算不上不欢而散,但安子怡再也未曾踏足安家。
周文斌在军区听说了魏楚彦和安子怡离婚还自请调走的事情,也顾不得文艺团筹备晚会事多,抽空去找了安子怡。
“子怡,你和他……离婚了?”
虽是问句,周文斌却是笃定的语气,甚至声音里带着些窃喜。
他想去拉安子怡的衣角,就像从前那样,却没想到被女人后退半步躲开了。
安子怡声音很是僵硬:“没有,我没同意。”
周文斌准备好的说辞都为之一愣,张了张嘴半天没说话。
半晌,周文斌眸中含起热泪:“子怡,虽然你拒绝了我这么多次,可我还是要再一次的告诉你,我还喜欢你,从离开你那一刻开始我就后悔了,可我没有办法……我们真的不能复合,破镜重圆了吗?”
“你也看到了,我们明明没有什么,都很清白,魏楚彦却自己打了报告和你离婚,他对你根本就没有信任,这样的男人……”
“我明确和你说过,我有丈夫,我们没可能了。”
周文斌仍不死心:“可你对我还和以前一样好……”
安子怡蹙眉打断了周文斌:“我爱他。”
周文斌瞬间哑言,不可置信的盯着安子怡。
安子怡回看过去,满眼认真。
是的,她爱魏楚彦。
先前几次拒绝周文斌的告白时,她也以为自己是出于责任,出于对婚姻的忠诚。
可魏楚彦走了后,她才明确的意识到。
她早就爱上了魏楚彦。
单纯的爱。
她无法准确到发生在何时何地。
可她知道,她离不开魏楚彦了,这辈子都离不开了。
或许是在周文斌离开她,她一蹶不振,魏楚彦却悉心陪伴时。
或许是在她逐渐走出失恋痛苦,看到魏楚彦笑容会怔愣时。
或许是确定恋爱关系后被魏楚彦偷亲心里会激起一片荡漾时。
又或许是无数个日夜魏楚彦忙里偷闲为自己学煲汤,学缝补时。
无数个或许……都是魏楚彦爱她的证明。
她早已沦陷却不自知。
安子怡闭眼,满脑子回想的都是魏楚彦的一颦一笑。
再睁眼时,安子怡眼中已经是一片清明。
她将文件递给周文斌,语气疏离:“你的工作证明下来了,小羽的户口我已经上报转回到你自己名下了。”
“以后,我希望我们之间,只有工作关系。”
三年后。
“安团长!”
门卫笔直的朝着驶进军区的车敬礼,身子随着车身微转。
军绿色的车厢里一张好看的脸,只露出半张就已经让路边经过的军人和军属们纷纷侧目。
“那就是安团长啊,听说三年前离婚后到现在都没有找对象呢,你家那崽子不是还单身,听说下周部队里有联谊会,让你儿子报名来的,都是部队里的单身男孩女孩,说不定就有安团长呢!”
“别人还行,安团长还是算了吧,她对前夫念念不忘整个军区谁不知道啊?”
“啊?我怎么记得三年前安团长还和文艺团的周文斌……”
“害,弯弯绕绕的,谁知道呢!”
“对了,我听说今天总结表彰大会上有个叫魏楚彦的,可是个厉害人物!”
“魏楚彦?怎么这么耳熟,好像安团长三年前的老公就是叫魏楚彦吧……”
曾是黄土的路如今也铺上了柏油,车子疾驰而过也只扬起片片落叶。
安子怡微微侧脸,怔怔望着路旁的梧桐。
路边的军侣并肩而行,顾忌着军区规矩,可越凑越近的肩膀无不透露着两颗火热挨近的心。
曾经,他也是这样。
在无人之地俏皮的妄图牵起她的手。
她板着脸要他注意军人仪容仪表,红着耳根说他不害臊。
他被训也不恼,朝她甜甜一笑就挺起胸膛,站得笔直像要站岗似的,但没多久就再次恢复原样,笑的甜丝丝的来拨弄她的心。
风从车窗拂过,带进来一片秋瑟的落叶,将安子怡从回忆里唤醒。
路边并肩而行的她们也随即虚幻的消散。
安子怡捏着叶根,微不可察的叹出一口气来。
魏楚彦,我好想你。
你在哪儿?
过得还好吗?
“子怡你回来了!”
安子怡刚下车就看到周文斌迎了上来,她不动声色的拉开两人的距离微微点了点头。
冷淡的像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周文斌声音略带着尴尬:“小羽很想你,一直嚷着说想见你来着……”
安子怡还没说话,大会堂里便熙熙攘攘涌出了一群人。
看安子怡眉头微蹙,周文斌解释道:“应该是表彰结束了,原本是由你来颁奖,但你公干还没赶回来,听说是安首长颁的奖。”
“也不知道是什么成就功劳,能让安首长亲自颁发。”
周文斌嘴巴微微往下撇着,带着点不认可的酸味。
听说得奖的是个年轻男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授衔到了警督的位子。
还能得到安父安钧彦的亲自颁奖。
他在文工团争着表现,次次都是先进评优,可三年了,都没能入得了安钧彦的眼。
他怎么能服气。
谁知道这什么警督是不是靠家里换来的。
索性他压根没进去看。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魏警督那么好看!”
“不知道有没有对象,我都想把我弟弟介绍给他哩。”
“诶哟你弟弟能压得住人家?那可是实打实的战功,英雄!郝洲615的特大绑架案,还有孟连县的拐卖,洛城的矿山案,连城的贩毒……哪个不是他的首功?没看到吗,今天可是安首长亲自给颁的奖。”
“我家那口子跟我说原本是要给总警监的衔呢,被本人拒绝了,说是不愿太冒进。”
“啧,长得好看能力还高,可惜了,就是离过婚。”
“那咋了,说明跟他离婚那个女人眼瞎!”
……
安子怡听着军属闲谈的话,面不改色的走上红毯往大会堂里进。
回军区一趟,总要和安父打个招呼。
而脚步却在继而听到后一句时,猛地顿住——
只见闲聊的人偷瞄了眼安子怡,擦肩而过后扯了扯肘边一起说话的人,压低了声音道:
“没说完呢,我听说魏警督就是三年前的那个魏楚彦!”
“魏楚彦?那不就是安团长的前……”
安子怡眉目一怔,略显松动,猛地转过身,声音都带着明显的颤抖:“你们说谁?”
周文斌跟在安子怡身侧也听了个清楚。
魏楚彦?
他回来了?!
军属被拽住,愣愣道:“魏楚彦魏警督啊,就是今天表彰大会的主角。”
“他在哪儿?”
安子怡一张俊颜跃上兴色,看得人脸颊绯红不敢直视:“已经走了啊,您从外面进来没看见吗……”
军属话音未落,安子怡已经迈着长腿快步朝外跑去。
除了一辆黑色丰田皇冠从门前驶过再无其她。
安子怡心跳不定,不死心的扫过会堂外的前后左右。
空无一人。
挺拔的背脊转过身,透着丝丝落寞。
向来整洁的军装因为奔跑折出两道褶皱。
“魏……警督呢?”安子怡问向站岗的警卫。
警卫标准的敬了个礼:“已经离开了。”
闻言,安子怡没再说话。
周文斌跟着追了出来,看着女人正了正军服和帽子后,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冷。
好像方才安子怡这个女人突然的失态,都是他的错觉似的。
“子怡……”
周文斌喊了一声,却见安子怡转身就要走。
他忙拉住她,眼里满是不甘:“你还忘不了魏楚彦吗?他都离开你三年了!”
“这三年,我对你的情意,难道还不能弥补当年我离开你的遗憾吗?”
安子怡将手抽离,冷冷偏头:“错过就是错过,三年前我就和你说过,对你好只是下意识的习惯,可这却让我失去了魏楚彦,是我自己没有把握好分寸,我不会怪你,可,也绝不会爱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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