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敏洪已经62岁了。
这位年过花甲的老人，距离他认为的“自己20年内大概率要得阿尔茨海默症”的“生命倒计时”也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一。
一句话概括过去五年的俞敏洪，那就是依旧焦头烂额于时代前沿。
对比2020年时，教培行业内的前四名——好未来、作业帮、猿辅导、高途，声势显然大过自己。如今的新东方在俞敏洪带领下，通过农业板块斜刺杀入直播带货行业，俞敏洪再度证明了自己。
这当中当然不是一帆风顺的，比如去年的“董宇辉小作文事件”，比如今年的“与辉同行”全面碾压了“亲儿子”东方甄选，俞敏洪恐怕短期内还是没法好好思考自己的“退休”计划。
搞得隔壁直播间、同样从新东方走出来的罗永浩也开始酸他：
若非“知识改变命运”的时代口号，教培行业真的很难聚合成那般怪物模样。而作为带领这个行业走向巅峰的“教父级”人物，俞敏洪的成功也是必须要感谢时代的。
俞敏洪带领着一群商人、网红为主要构成底色的“老师们”，彻底破除了几千年来、在中国百姓心中接近神圣的、“老师”这一职业的所有光环。
这当中，究竟谁对谁错？
破除神圣性，究竟该算坏事，还是好事呢？
省流版：
为什么，俞敏洪在董宇辉去留问题上依旧会栽跟头？为什么，教培老师们能够在网红直播赛道“无缝切换”？俞敏洪们的“老师”光环去哪里了？01 为什么，俞敏洪在董宇辉问题上依旧会栽跟头？
“一部俞敏洪，半部教培史。”
作为中国教培机构的绝对影响力，“俞敏洪”、“新东方”贯穿了很多人的青春，从新东方走出来的许多讲师、管理者，也在通过他们的方式继续影响着很多人，陈向东、胡敏、罗翔、李笑来、罗永浩……叫一声教培界的“黄埔军校”，新东方也是担得起的。
更有意思的是，这些出走讲师里，每当他们谈起新东方的经历时都很骄傲，可一旦聊起俞敏洪，你总能听到一丝丝幽幽抱怨。典型莫过罗永浩。
罗永浩确实是出走讲师中骂俞敏洪最狠的。就比如去年“小作文事件”后，你很少见到罗永浩会这么花力气去抱怨、持续爆破一个人。
以罗永浩目前的行业地位，虽然之前是个网红出身、但也已经见识过一些大阵仗与大场面，这不体面。纯纯是为了出一口恶气。
俞敏洪也几乎没有回嘴。——这人是从你这里走出来的。这人说的是一件你现在不那么好回应的事。这人说的多数还都没法去回击。
这里插一句：管理者在很多时候，一定要认真对待才情特别高、能力特别强的下属。要么你能一直坚定内心，保证这辈子都不会和这个人撕破脸皮，随时随地都可以想办法和这个人搞好关系；倘若无法做到，起码要注重平等关系，最好不要让他知道你的太多丑闻，也别过度依赖这个人给你赚钱，并做好随时分手的准备。
否则的话，哪怕他再有才，再吸金，再强，终有一天你也会遭到反噬的。——俞敏洪很明显就是当年没想清楚这一点，靠老罗赚到了钱，当然也爱这个才，但结果都60多岁了还得被五十多了的老罗拉下脸皮来吐槽。
有一点是就连俞敏洪本人也亲自承认过的：那就是新东方因为管理问题确实流失了不少人才。
他在个人公众号写道：“当时在互联网能够把他们的能力不断放大的时候，我没有给这些老师匹配上更好的激励措施，没有把他们和我从雇佣变成合作关系，虽然当时他们在新东方已经拿了最高工资，即使横向比较，在全国也是最高工资，但我没有充分预估到这些优秀老师的爆发力，这直接导致在互联网转型时代，一批新东方优秀老师自己出去创业，而且他们大部分都做得相当不错。”
但俞敏洪很明显没想明白的是，即便到了去年，要不是亲自处理及时，董宇辉大概率也已经走了。
从早期名师出走，到如今董宇辉事件，从新东方到东方甄选，俞敏洪在“留人才”这件事上进步不大。
本质上这是教培的模式决定的。
在 “校长-老师”的管理层级模式下，董宇辉们的处境没有随着新东方变为东方甄选有多少改变：深受学生（用户）喜爱，但话语权掌握在领导手中。
在新东方的时候，无论你再有能耐，再有学生缘，只要学校不给你排课，你就得干瞪眼。——老师们也没办法能指望自己辛苦带出来的孩子们会如《茶啊二中》里那般给自己撑腰。人家只是来补个课，交了那么高的学费，在你一个民办机构里，不可能拿人家的青春来做你的职场筹码。
到了互联网世界就不一样了：“丈母娘们”真的是有钱又有闲，超级宠爱小董，助他成为头部网红。
所以，当孙校长作为一个校方管理者身份，想通过管理一个不听话的老师立威、利益最大化时，甚至天真地想唬住客户，这件事彻底收不住了。
文化价值观没有更换，管理模式没有更换，甚至连人都是原班人马，东方甄选出类似问题其实也不难想象。
你完全可以把东方甄选看作是一群所谓“老师们”在失业后的一次颇具冒险性质的、无奈转型，结果意外发现：天生我材必有用，原来这行来钱更快！
大家只不过无法接受的是，你东方甄选到底是学校还是公司？是网红还是老师？
教育培训是什么？老师啊！但，是学校，还是公司呢？
直播电商是什么？网红啊！但，是公司，且绝不是学校。
这两重身份为什么就切换不过来了呢？
须知，这天底下还真有某些生意，是客户给你钱、求着你卖东西给他。只要你打着为他好的名义。
02 为什么，教培老师们能够在直播赛道“无缝切换”？
从事教育培训的“老师”，是没办法以传统概念里“老师”来定义的。因为他们——
是老师，但不必“学高为师、身正为范”，得时刻想着明天的饭；是网红，但不可“为博眼球毫无下限”，得时刻让自己有个老师样；是商人，但不能“时刻把利益挂在嘴边”，得把淡泊名利挂在嘴边。总之，这行里的人，是所有教师工作者当中，少有的不纯粹，少有的“五彩斑斓”。——应该算做“知识商品化”的恶果。
甚至与在校老师也有很大不同。
机构的任教老师，都是有“完课率”、“续报率”这样的指标的，是纯纯的市场说话，本事说话。在这些指标“督促”下，老师必须要使尽浑身解数来让自己所“兜售”的知识显得“生动、有趣、易掌握”。
所以，机构老师们在“知识商品化”的规则下，作为知识的兜售者，必须要做一些“烟火气”的事情，从早期罗永浩带火的“老罗金句语录”也好，到如今董宇辉开创卖货新体感的“旁征博引式卖货”，这些都是全体老师们、日常讲课时各自吸引学生的看家本事。只不过刚好他们的本事被大众看到了。
能够在机构任教的老师，才学、能力都是相当有保证的。否则不可能在残酷的市场竞争中存活下来。
说到这，大家感受到了吗？直播网红赛道对于主播基本能力的要求，与机构对于老师的要求，异曲同工。且，机构老师本身也要有网红、商人素质。
虽说老师们语言文化素质高、表达清晰且流畅，因为初入行紧张、兴奋、把握不好尺度，也依旧闹出过不少“争议”：比如去年某位主播在镜头前把“918”强行引申为“就要发”，比如今年把贵州形容为“山河破碎”。——有些发言真的一言难尽。
当然更关键的还是，机构老师在网红赛道收割起来更锋利：因为有“老师”这层高高在上的光环。——这是一个受人尊敬的人；他说的话好有道理；他是老师，他不会骗我的……
当然这光环基本上已经被老师们干碎得差不多了。
03 俞敏洪们的“老师”光环去哪里了？
我记得，曾经看到过一部有关“双减关停部分教育机构”的纪录片，新东方也是采访对象之一。
有一个镜头是：某位老师上完了给孩子们的最后一节课，在关闭直播间的那一瞬间，这位老师失声痛哭，哭了好久，令人心疼。
而在哭过之后，这位老师紧接着立马又投入到了早期的东方甄选直播工作中，画面里充满了一种“为了能继续做教育而努力赚钱养活自己”的进取风。
然后就在前几天，当东方甄选被抨击“没了董宇辉之后，也开始321上链接”时，我又有幸看到了这位曾经的老师、兴奋的身影。
虽说我们能看到身份切换的明显痕迹，但是从“爱孩子的好老师”，到“奋力喊着321”，这个反差，略显复杂。
当你作为一个家长，或者你就是这位老师的学生——
当你看到曾经无比尊敬的这位老师——
当你曾经每天守在电脑前，就是为了等待着她声情并茂为你讲授知识的这位老师——
如今在从事着网红这样一份“有前途”的工作。
比较难评价。
甚至目前此类直播带货的运转逻辑变成了：靠受人尊敬才能成立的“老师”光环，被用来为“网红”身份加码，为的是能够继续维持一个“商业”公司的运转。——所有人，消费者、学生家长、机构老师、俞敏洪们：大家究竟在如何看待老师这个身份呢？
但，之前在新东方这样的教培机构里面，同样是“老师+网红+商人”的三重身份，为什么跑得通？
那是在于，露在台前的永远只有“老师”这一张脸，“网红”那是能不提就不提的，“商人”那是能回避就回避的。——大家本质上都是在“尊师重道”这个前提下维持相互体面。不然，我把你定义为商人，网红，你能教我孩子什么?唯利是图吗？
而当东方甄选、还有其他平台的老师们继续顶着老师的光环、换上网红的马甲、把商人的满口獠牙形象展露在大众面前，大众心理难免就会很复杂。
也可以理解为，“老师的神圣光环”在俞敏洪带领新东方与整个在线教育行业的老师们一起加速突围的过程中，被xian祭了。
今后，你可以大大方方当网红、当商人，
也完全可以比当机构老师的时候赚的更多得多，
我作为你曾经的学生、家长，甚至也会在你的直播间买东西。
但是，你很难再被叫一声老师了。
这是在“小作文事件”中，大众反抗心理如此强的底层逻辑。
也是俞敏洪可能在早期讲师们集体出走时无法理解的那部分。——老罗已经不再准备当一个老师，而要去做商人、做网红了，而你企图仍旧以老师的道德规范约束他。而俞敏洪本人，可能很希望大家能把他当个老师看，但可能他在更早的时候就明白了这层差别吧。
最后。
我想呼吁的是：在这片见证过世界之巅、也经历过文化的低谷，但最终酝酿出“博采众长”自信文化的华夏土地上，有些东西、有些规矩，还是需要真心去敬畏的。
当听到董宇辉说希望“有朝一日能把离开新东方的老师们再接回来”的时候，听到他说“现在依然有点接受不了卖货这个身份”的时候，说实话，我真的有点心疼他。
我特别怕，真的只有他一个人，站在舞台中央，当了真。
参考
[1]唐辰同学.俞敏洪最高明的“去董宇辉化”，就是让他成为老板.界面新闻.2023
[2]二毛.矛盾的俞敏洪：一只总在兜底的骆驼.首席人物观.2024
[3]电商报.罗永浩看透俞敏洪：他不可能退休.网易号.2024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