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亚洲新浪访谈实录(2)
主持人:有些导演有时会埋怨:我拍出来觉得很好的东西,人家不喜欢,如果我去迎合观众喜爱的话,我会丧失我自己的立场,你怎么看待这种情况?
杨亚洲:我始终认为,无论是电视还是电影,观众欣赏的水准和国家的电影、电视的水准是成正比的。我真的不认为,观众们欣赏水平很低,这个国家能出来很多很多特别高级的东西,我觉得不是这样。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就借用《没有事偷着乐》的台词“下水道蹦出一个卫生球”。所以演员的水平高低和观众的欣赏水平成正比的,他们的认知能力比观众并不差, 你担心观众看不懂,怕观众的意识能力不行,那是瞎掰。我们看到国内观众意识形态的提高,都是逼着我们电视演员和电视制作水平比较提高。说白一点的话,现在有多少观众,看盗版碟的水平都提高了,你们你再把观众看成不懂艺术的观众,你创作肯定会有特别不好的下场。
网友:你的外表看起来长得很老实忠厚,你实际生活里是否表里如一,听说你全家是搞艺术的,你的爱人是你的良师益友,是否对你很有帮助?
杨亚洲:我和爱人共同走过很长的一条路,她对我的帮助是非常非常重要的。我外表老实忠厚,生活里就表里如一,我自己不能这样评价自己,还是让别人评价吧。
网友:你评价一下几个导演,张艺谋、斯蒂芬-索德博格等?
杨亚洲:他们的作品我都看过,张艺谋拍的东西,都是我非常偏爱的。其他那几个人的东西我很喜欢,喜欢归喜欢,但是对我不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网友:当导演是你从小的梦想吗?你是怎么走上这条路?
杨亚洲:我刚开始是学医的,一次特别偶然的机会,黑龙江演艺团招生,我就跟着去了,找一个老师考的演艺剧团,刚刚到了深圳之后,那个老师有一个学生,急急忙忙进来说,他要考西安电影制片厂,我就知道要考西安电影制片厂我就去了,考完之后在家等通知,说二天之后有你的复试就来参加,没有你的通知就没你的事。后来没有我的通知。我在哈尔滨街上瞎转的时候,有人喊我,说你怎么不去复试呢,我说没有通知,他就叫我下午去考试。所以我就走上了这一条道路,最后下决心去选择别人的行业,所以去中央戏剧学院上学,毕业以后就做了导演。
网友:下一部你想拍什么题材的片子?
杨亚洲:本来想拍电影,剧本有一些问题,要做一些调整,可能去拍电视剧,也可能拍电影。
网友:谈谈《美丽的大脚》你创作的初衷?
杨亚洲:这部戏和已往创作的戏区别就是没有原著。几年前去宁夏拍过二集电视剧,是帮朋友去拍的,名字叫《喊叫水》,我是边拍着边对西部特别贫穷有一种创作冲动,这种冲动老在心里放不下,五年以后有这样的机会,让我去拍我想拍的东西,所以找了一个编剧李雷,他在当地工作了20多年了,找到他以后,我们共同构架一个故事框架,由他完成的一个东西。
网友:怎么想到请倪萍出演这部片子的?
杨亚洲:请倪萍演这部片子有几个原因。第一,倪萍做过演员,再加上她有一定的表演基础,然后她合适,无论从年龄还是气质都和张美丽有吻合的地方。第二,从商业角度考虑,倪萍毕竟是我们国家比较著名的主持人,有很多人关注而且热爱她,所以我请她来演这部电影,自然会有很多人关注这部电影,并支持来看这部电影,有这方面的考虑。
网友:你喜欢用的演员好多不是专业出身的,是你有特殊的偏好,还是他们身上有吸引你的创作呢?
杨亚洲:这位网友提得非常的好,我真的是这样的,我是演员出身的导演,我可能在选择演员这方面,我可能和其他导演有不一样的地方。我刚才实际上说过了,我选择演员最重要的标准两个字,无论是男演员还是女演员,他一定要生动,这一点对我选择演员是至关重要的。无论是电影还是电视剧,它的成功最主要的是演员的成功。如果一部作品里,没有塑造几个鲜活的人物,我不认为这部作品是成功的。
作为一部电影还是电视剧也好,导演有很多手段在手里转,摄影、录音、美术等等,所有最重要的手段是人,是演员,是通过演员能不能塑造特别鲜活、生动、活生生的人,这是作品成败最主要的部分。所以我选择演员的时候,我真的不去考虑他的名分有多大,或者重要的是说他合适不合适,或者重要的是符不符合我的标准,是不是一个生动的人。我无论用孩子,很多戏用非职业人员,包括《没有事偷着乐》一样,有人说我的胆子太大了,把说相声的、演小品的、跳舞的等凑合在一起,说我有很大的风险,我在这个位置上愿意接受挑战,因为这是我的尝试。
网友:《美丽的大脚》的音乐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王放映员和王大河的音乐是他们自己唱的吗?
杨亚洲:我们找了一个搞民间艺术的人,我们共同生活了大概一个月,包括孙海英的音乐都是他创作的,包括王大河的两个唱段,都是他提供了很多东西,然后去编排。
网友:导演基本有两个类型,一个类型就是说把所有的细节设计得非常的周到,灯光、演员的表情都想好了,拍的时候照着做就可以了。另外一种,比如王家卫,他们导演时随意性很大。你是哪一种呢?
杨亚洲:这两种都不是,我是演员出身,所以我随意性的东西比较多。我拍任何一场戏的时候,我首先要把演员的长处找出来,我知道演员的长处在哪里,哪里是演员能完成的,哪些是演员不能完成的,我会分一下类,然后做一些总体的设计和想法。具体到拍摄现场的时候,你必然会发生很多很多的变化,你想得再好,现场的景,包括光,包括各种因素和你想象的有一定距离。所有的距离,都必须靠现场的实际情况、演员的实际情况、对手的实际情况等等这些作相应的变化调整,这是极其重要的,而且是我创作是特别常用的。
网友:你觉得这次在金鹰节上陶虹有没有可能得到最佳女演员呢?
杨亚洲:和陶虹竞争的几个演员,我有一定的了解,我希望是陶虹。
网友:您觉得陶虹在《空镜子》里表演足以得到这个奖吗?
杨亚洲:对。我觉得陶虹塑造的形象应该是观众承认的,而且这种演员观众太需要了,这种演员现在也是一天一天的在减少。所以我觉得应该是她。
网友:你对影视界掀起的金庸热怎么看?
杨亚洲:也有它的道理,因为金庸有很多金庸迷,把他的书转化成影视作品,无疑是很多金庸迷关注并希望的,我觉得这是很自然的事。就象生活中吃饭一样,你老吃太素的东西不行,适当有别的吃的。
网友:你是如何挑选剧本,来源是什么?喜欢看什么书?
杨亚洲:很多剧本是来源于小说,有一些是报纸,杂志,朋友推荐这些都有。具体看什么书,我看的书比较杂,什么都看。主要看离我很近的东西,比如说现实题材的东西,比如说写生活当中常见的小人物,普通人,这类的东西比较多。
网友:你喜欢看谁演的电影,哪种类型的电影?
杨亚洲:在不同的阶段,我喜欢的电影也会有变化。我朋友问我最崇拜的演员是什么,我会说博格曼,当时看博格曼的电影是在十几年前,当时那种印象还能想起来,第一次看他的电影我傻了,他还能这样拍电影,电影还能这样拍,这种感觉我还记忆犹新。这种感觉告诉我说,电影还能这样拍,比电影应该这样拍重要。
主持人:于是你以后就会少了很多框子?
杨亚洲:对。大家知道,我是一个学表演出身的导演,我没有上过专业的导演课知识,实际上这对我创作来说有利,也有弊。
“利”是我没有很多框框,比如人家那个导演的电影是那么拍的,我可能更多的是靠我自己的感悟,或者我对这部作品的理解和我的偏爱,可能在创作上,对我来说会去掉一些条条框框。而“弊”是作为导演应该有系统的、比较规范的了解一下电影怎么发展到今天,有哪些是自然的,有哪些是必然的。
网友:你会不会为了影片的商业价值而牺牲了艺术价值?你对冯小刚前几年贺岁片卖座怎么看?
杨亚洲:冯小刚的电影得到观众的喜爱,我觉得应该有他的道理,不应该说哪一个是艺术的,哪一个是商业的。如果观众喜爱,肯定有它的道理在里面。我也真的不认为艺术和商业是对立的,要么老百姓喜欢就不艺术,或者艺术的老百姓就不喜欢,我真的不这么看。我认为中国需要冯小刚那样的电影,中国还需要其他的电影。
网友:拍电影赚钱需要还是观众需要?
杨亚洲:二者都需要。
网友:你曾经说过在导演方面还有一些愿望没有实现,能具体谈一下吗?
杨亚洲:我做了很多准备,比如我想拍古装戏,比如说我还想拍喜剧,这些想法我一直在准备,找一个合适机会,把心愿能够实现。
网友:想不想拍关于中下层生活方面的剧呢?
杨亚洲:我一直在拍中下层的,无论是《没有事偷着乐》的张大民,还是《空镜子》里的孙丽、孙燕,还是《美丽的大脚》的张美丽,都是生活在中下层的普通人。
网友:你拍的片非常的纪实。我觉得你拍的剧本很多是贴近纪录片的形式。
杨亚洲:有人跟我打电话说我特别喜欢《空镜子》,《空镜子》发生的事情就象我站在阳台上对面发生的事情一样。就象人走在马路上,车在路边滑过,人在对面看过的事情,有些看得很实有时候,随着车的滑动,又很虚,它是真实的,同时又区别于真实。
主持人:很多导演都拍过写实的题材,但我感觉特别写实的题材反而不好拍。
杨亚洲:对。我觉得生活化和艺术创作之间度的把握,小人物怎么拍出大的胸怀,平时的东西怎么拍得不平庸,这都是靠人物对作品的理解,创作中度的把握,这些都非常非常的复杂。其实越简单的东西,离生活很近的东西是最难把握的,最难拍的东西。因为你拍所有的东西,必须要经受住所有人的检验,因为他们是生活中的一员,他们对你所说的事,所写的人,他们是太熟悉了,他们是最有发言权了。如果不象的话,他们说的话不是人说的话,他们做的事不是生活中普通人做的事,他们就会不认同,认为你很假,认为你有很多很多不对的地方。
主持人:那你是你是怎么拍出写实的风格呢?
杨亚洲:我觉得一部作品是剧作,演员、工作人员共同的努力。这些年来,如果还说的话,我觉得细节非常的重要,比如说《空镜子》,当时《空镜子》这个剧本投资方给很多导演看,他们觉得这种东西没什么拍,什么也没有,没什么事,最多拍只能拍十集,如果你要把这部戏关注拍事的话,的的确确拍十集就完了。《空镜子》提供了很多创作的空间,而且当时的剧本也逼着你必须找大量的冲突细节,才能支撑这些简单的人物关系和简单的故事情节,逼着你大量找生活细节,你越找越觉得有意思,越找越觉得这些人物更加鲜活,在大量人物生活细节捕捉的道路中,生活融入得那么自然,你就会觉得不是故事,不是到处讲故事的剧情,我喜欢通过各种手段和细节去讲人的故事,不喜欢全是事,而没有人的一些东西。
主持人:《空镜子》没拍的时候很多投资方都不看好,拍完播了一段时间却突然热起来了,你对此感觉意外吗?
杨亚洲:当时拍《空镜子》是我犹豫过,如果再拍一部,观众不认可,我就不拍了。我还研究“小燕子”的戏怎么拍的,包括警匪,人家怎么拍的,我会去学一下。
主持人:这些戏好象跟你这部戏一点都不一样?
杨亚洲:对。这部戏出来的结果还是有不一样的东西。当时没有炒作和宣传,不是不去炒作和宣传,是因为没有钱和能力去做。
网友:《美丽的大脚》在全国上映,你能预测一下票房吗?
杨亚洲:28号在广州,29号在上海,31号在深圳,1号在成都,2号在西安,4号在武汉,我5号来到北京,通过这一圈,《美丽的大脚》在全国的票房,我非常的有信心,比如在上海,上海能打出这样的旗号,先看电影后买票,在广州不哭不笑你可以退票,国产片做到这一点,说明了发行方对片子有信心。《美丽的大脚》观众喜爱的层次很多,老的小小,男女老少各个层面都喜欢,我在上海交大的时候,大学生喜欢的程度远远超乎我的想象,他们非常的激动,他说看了这部电影很受教育,特别由衷的说这句话,作为大学生,是不是玩得太多了。在广州的时候,一位老大娘,说一定要带着孙子去看一下。在深圳一位教育局长说要组织我管辖的中小学生一定要看这部电影,因为他们会珍惜他们的学习条件和时光。总而言之,我对《美丽的大脚》的票房充满信心。
主持人:您刚才反复提到“教育”这个词,您说过拍这部戏的初衷是想拍一个朴实的山村女教师的故事,现在有很多人拿这部片子教育孩子,你是怎么认为的?
杨亚洲:当时我只是想拍西部人和城里人之间的差异,这种共同的地方,不一样的地方,我想拍两个女人的理想、成功、命运,我想的是这些。这部戏拍完之后,给我很大的冲击或者意外的地方,是人们不停的看完这片子,梳理自己的身心和情感,是特别有趣的现象。而且每一个人看这部片子感觉不一样,我觉得这是挺意外的事,有一些意外之中的事是我想到的。
网友:你想用什么样的演员,是新人还是圈子内的人?
杨亚洲:我考虑的第一个是合适,合适这个角色。第二个,我现在拍戏不能不考虑票房,我怎么用更多的感召力,或者更多感召力的因素,或者有更多的演员或者其他方面也好关注这个片子,是我不得不考虑的。同时,我也愿意接受新人,也愿意接受圈外人,可能在我某部戏某一个角色,因为他太合适,我真的有把握他能演好,我也会这么做。
网友:杨导,能让我们看一下杨导的贺岁片吗?
杨亚洲:当时拍《没有事偷着乐》的时候不是想拍贺岁片,拍完之后最后没有播,等了二三个月,就成了一个贺岁片了。当时我还觉得有一个特别奇怪的现象,当时北京发行公司的人告诉我,说导演,四民死的那场戏要剪掉,我说为什么,他说大过年的,观众哭不太好。我特不理解,我说这部片子,我没有想把它当做贺岁片,而且贺岁片也没有规定不准流泪,换句话说,大过年的看电影不让观众流泪呢。但是那时候我无能为力,那时我在外地拍戏,我说我已经拍完戏了,发行的事情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如果你要从我嘴里说把四民的那场戏剪掉我死也不会说,你让我同意我不会同意,后来剪掉了,看过没有剪过这一段戏的人认为非常的好,后来还是接上了。我不知道这些人对创作者劳动怎么看,你剪掉这部戏,就象电影局通过这部电影之后,你不能再加什么了,如果你加了就违法了,我真的觉得,如果他剪掉去象加上去一样,也是违法的,所以我觉得尊重创作者基本的东西是很长要走的事情,我会拍贺岁片,因为观众喜欢他。
主持人:感谢杨亚洲导演来新浪作客,也非常感谢网友提出的问题。杨导,你最后想说什么呢?
杨亚洲:我虽然拿了金鸡奖,但是我不会拿了奖就当一回事,我会争取拍广大观众喜欢的更多剧。
主持人:谢谢杨导,谢谢各位网友,今天的聊天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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