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艺术家在上海②
外国艺术家在上海②| 德裔舞蹈家帕特里克:我与上海芭蕾舞团的关系,就像一场婚姻
又见帕特里克。标志性的黝黑皮肤、灰白卷发和银色耳环。在上海芭蕾舞团,无论舞者还是幕后工作人员,大家都亲切地叫他“老帕”。
舞蹈家帕特里克·德·巴纳生于德国,成长于西非。他身上流淌着德国、尼日利亚、波兰、匈牙利四国血液,十足的“世界公民”。他17岁时加入洛桑贝嘉芭蕾舞团,随后在西班牙国家舞蹈团担任了十余年首席舞者。2002年,他创办了自己的纳法斯舞蹈团。他曾为世界各地的舞团和舞者们,编创了不少力作。
实行“双轨制”、积极引进海外人才的上海芭蕾舞团,5年前第一次请来了帕特里克,为原创芭蕾舞剧《简·爱》担任编导。此前,上芭曾先后引进过已故前法国莱茵国家歌剧院芭蕾舞团艺术总监伯特兰·德阿特编创《花样年华》、英国国家芭蕾舞团前艺术总监德里克·迪恩编创《哈姆雷特》等作品。这些“外援”,弥补了国内芭蕾编创的短板,提升了上海芭蕾舞团原创实力和国际化水平。
上芭版《简·爱》,舞台简洁考究,舞蹈语汇唯美现代,在简和罗切斯特两个角色之外,聚焦了罗彻斯特的妻子、被关在阁楼上的疯女人贝莎夫人一角,增强了戏剧冲突。《简·爱》以后,帕特里克几乎每年都来上海。他为上芭编创了现代芭蕾舞剧《长恨歌》,还合作了《春之祭》和《路德维希二世——天鹅大帝》,在第五届上海国际芭蕾舞比赛开幕演出上亮相。帕特里克护照上的中国签证越来越多,他自己都快要算不清了。他说自己与上海芭蕾舞团建立了一种无比密切的关系,他把这种关系形容为一场“婚姻”。
上海芭蕾舞团原创现代芭蕾舞剧《简·爱》剧照
这次来上海,帕特里克帮助上芭复排了5年前的作品《简·爱》。5月,他还将再次回归,为上芭创排一台全新的现代舞专场演出。在上海国际舞蹈中心宽敞的排练厅里,帕特里克和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聊起了他与上海芭蕾舞团的故事。
我会在心里默念辛丽丽的名字来鼓励自己
上观新闻:5年前,你第一次来上海,对上海芭蕾舞团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刚开始,你与上海芭蕾舞团之间的沟通遇到过障碍吗?
帕特里克:对我来说,全世界的排练厅都大同小异。我和舞者们沟通总是很直接,不管去世界上哪个地方,我走进排练厅,第一句话都是:“好,让我们开始工作吧”。我认识世界各地许多芭蕾天才,那些对于芭蕾有着不可思议的掌握力的舞者们。当他们去世界各地,他们也只是对自己说“加油,努力做到最好”。
我不喜欢下命令,我只是和上海芭蕾舞团之间建立一种联系。爱是联系,恨是联系,热情也是联系。就像身处一个战场,一个美丽的战场。这是舞者们自己选择的战场,没有人强迫他们,我们在这个战场里探索彼此的生活的世界,一起创造。很高兴的是,每次我回来,我们花在重新建立联系上的时间都在缩短。
帕特里克和上海芭蕾舞团演员们在一起。
上观新闻:2012年,《简·爱》之后,你和上海芭蕾舞团的合作从未间断,是什么让你五年来不断回到上海?
帕特里克:每次回来,我都很喜欢这里,觉得非常享受,工作状态很好。要说我不断回来的理由,不得不提到辛丽丽。我爱这个女人,爱她的许多特质。她是为舞蹈而生的,对舞蹈充满难以想象的热情。有时候,当事情进展不是很顺利,我甚至会默念她的名字来鼓励自己。这让我平静下来,获得力量。
上观新闻:你看过辛丽丽跳舞吗?
帕特里克:我看过她跳舞的录像带,她身上有一种俄罗斯风情,充满灵魂的舞蹈。我多希望能再次见到她在舞台上的样子。说真的,她是我留在上海芭蕾舞团65%的原因。
上观新闻:那另外35%是什么?
帕特里克:另外35%,有一部分来自我自己,有一部分来自上海芭蕾舞团的舞者,来自他们眼睛里闪耀的光芒。
我喜欢坐在龙华寺里,享受着什么都不做的感觉
上观新闻:虽然你每次来上海,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排练厅里度过,但其他时间你都在做什么呢?你喜欢在这座城市里闲逛吗?
帕特里克:我坐地铁、我在街上漫步,我想这是唯一能了解一个城市的方法。我喜欢简单的生活。昨天傍晚,我去了附近一个音像店,买了很多录像带,这是我最大的爱好之一。我在上海找到过几家这样的音像店,老板已经认识我了,他们会和我说,有新电影,快来看看。
以前,上海芭蕾舞团排练厅旁边就是龙华寺,我去过许多次。有时候在两次彩排间隙,当我的头脑需要休息的时候,我会跑去那里。我不是一个佛教徒,但是我喜欢去寺庙。我坐在龙华寺里,享受着什么都不做的感受。我不是一个爱好科技的人,我不太了解先进的科技。但我会回想过去的历史,我觉得打开未来之门的钥匙并不在未来,在过去。
帕特里克在排练厅里。
上观新闻:我记得你去年来上海做明星Gala 的时候提到过你不喜欢新科技的原因,你当时说:科技可能是艺术最大的敌人。
帕特里克:我承认科技的重要性,但过多地关心科技,可能会忽视艺术家真正的创造力。新的舞台技术、新的视觉技术,我并不会轻易尝试。这次复排《简·爱》,人们问我,和5年前相比,有什么新的亮点吗?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去博物馆欣赏一件艺术品,你会问这件艺术品有什么新的亮点吗?
我把芭蕾视作生命的一部分,但并不意味它要是最新的。我从不刻意追求时尚,过于时尚的东西容易很快被人们抛弃。时尚的生命周期只有六个月,六个月后,没有人再去关心它。特别是在中国,一切都变化得那么快。如今我重排《简·爱》,但我并没有刻意改变它。只是,舞者变了,《简·爱》也不可能不变,五年前的吴虎生和现在就很不一样。甚至我也变了。如果你五年前认识我,我的头发还没有这样白。但是你知道吗?我为我的白发感到骄傲,因为我成长了。
每次来上海,总有一两个舞者的变化让我惊喜
上观新闻:不久前我采访过吴虎生,他说你对他们非常严格。最开始排《简·爱》的时候,你带给他们“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那时候大家都很怕你,怕自己让你感到失望。不过他们说,接受了你的“魔鬼式”训练之后,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都得到了飞跃。
帕特里克:他们怕我?那很好啊!你知道,我从小受到的教育是:要么你做,要么你不做,但做就要做到100%。我的老师经常对我们说,“不要浪费我的时间,时间非常宝贵”。其实,我施加给舞者的压力也是给我自己施加压力。如果你有一匹好的赛马,你不可能放任它在乡下什么都不做,只是吃草,赛马生来就是为了奔跑。而舞者,生来就是为了舞蹈,用身体、用心、用头脑、用灵魂。观众期待从我们这里看到的奇迹,但这需要我们付出夜以继日的努力。我的哲学是,如果你不挑战自己的极限,奇迹就不会在舞台上发生。
上观新闻:五年来,在你眼里,上海芭蕾舞团舞者们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
帕特里克:昨天在排练厅里,有一个舞者叫孟繁宇,她的一个动作,突然让我感动得流泪。每次来上海,总有一两个舞者的变化让我感到惊喜。昨天我看着他们,心里想,我们已经认识五年了,我们花了五年时间去理解彼此。至少从我自己的角度,我已经爱上他们了。我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未来总是不可预测。所以,每次当我回来,我都准备好迎接未知的一切。可能是惊喜,可能是伤痛,我都得做好准备,和他们一起往前走。
上观新闻:你会用什么样的方法把舞者最好的一面激发出来?
帕特里克:我总是从了解他们开始,了解他们内心深处怎么想。就像面对漂亮的女人,我想知道她们卸妆之后的样子?我想知道“真相”。“真相”也许是一个有点重的词汇,但这就是我试图去寻找的,去敲他们的心之门,去发现那扇门背后他们真实的内心。我想我全部的工作就是敲开这扇门。这就是我为什么不能和那些虚伪的、善于自我掩饰的舞者合作的原因。创造是从内到外的,而不是从外到内。
当我在一个舞者的内心看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我会尽我一切办法将这潜能点亮,让他/她的灵魂在舞台上放飞,让观众感受到爱与恨、欢笑和泪水。对于芭蕾舞而言,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没有第二条路。你只能走这条路,不然就止步不前。
上观新闻:你对上海芭蕾舞团的未来有什么样的期待?
帕特里克:我期待自己下次再回来的时候,能看到更多人眼里的光芒。
(视频来源: Propeller TV 剪辑:王清彬 图片来源:由上海芭蕾舞团提供 图片编辑:笪曦) 编辑邮箱:scljf@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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