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记独家|“Z世代”与“前Z世代”:不同代际粉丝群体的社群特征及其引导路径

发布时间:2025-05-26 14:16
导  读

本文旨在通过比较Z世代和前Z世代粉丝群体的社会网络结构差异塑造的不同代际粉丝群体的社群特征,探索如何针对不同代际粉丝采取差异化的引导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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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引言

近年来,粉丝文化逐渐成为当代社会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尤其是在互联网和社交媒体的迅猛发展下,粉丝的集体行动通过数字平台得到前所未有的扩展和增强。传统的“文本型”粉丝文化逐渐被追求数据和流量的“饭圈文化”取代[1],高度依赖社交媒体的算法推荐及其流量逻辑,成为网络、社会乃至国家治理中的“问题”对象[2]。尽管问题频发,我们仍然发现,饭圈正越来越成为“数字原住民”一代的Z世代(1995年后出生)网民的心灵港湾。通过参与粉丝社群,Z世代不仅塑造了全新的“偶像—粉丝”关系,以独特的动员和组织方式行动,亦能够与志同道合的人建立联系,团结起来做数据、打榜,抑或是为了维护圈子而一致对外,在网络空间展开与其他群体的对抗性行动。这些都可能使之获得在现实社交圈中可能缺乏的归属感[3]。

饭圈文化相比于传统的粉丝文化具有怎样的特点?我们该如何有效推进粉丝群体的治理和引导?本文认为,粉丝群体并非同质化的单一群体,而是具有丰富的异质性,不能笼统地对其进行或好或坏的价值评价。只有深入全面地展现出粉丝群体的复杂面貌及其社群特质,才能更精准、更有效地加强引导。事实上,不同偶像的粉丝群体在追星行为和网络互动中存在许多差异,这种差异主要源于粉丝群体的代际分布差异,比如,70后偶像的粉丝主要以1988—1997年出生的人群为主体,而95后偶像的粉丝更年轻化,集中于Z世代群体。代际分布差异为学界探讨不同粉丝群体的社群结构、网络行为以及引导路径提供了重要思考路径。本文旨在通过比较Z世代和前Z世代粉丝群体的社会网络结构差异塑造的不同代际粉丝群体的社群特征,探索如何针对不同代际粉丝采取差异化的引导路径。

本研究的核心数据来源于新浪微博。以95后偶像的粉丝群体作为Z世代粉丝的典型,以70后偶像的粉丝群体作为前Z世代(1980—1995年出生)粉丝的典型,探究代际差异如何影响了粉丝群体在网络中的行为表现、参与度及其互动模式。具体来说,笔者分别在不同偶像的微博兴趣主页随机抽取500名粉丝用户,使用爬虫程序获取样本用户的所有博文,分析用户之间的互动关系,通过网络密度、节点连通度、中心性等社群分析指标,深入比较不同代际粉丝群体的社会网络结构,并通过Gephi对采集的数据进行可视化,结合质性观察,对不同代际粉丝群体的互动模式及社群特征展开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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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社会网络结构:

“多层级核心—辐射型结构”

与“去中心化的松散型结构”

Z世代粉丝群体表现出典型的“核心—辐射”型结构(Core-Periphery Network):整个社群以偶像本人为核心,逐级多层向外扩散,吸引大量的粉丝围绕其进行频繁的互动和内容消费。社会网络分析结果显示,Z世代粉丝社群表现出高互动性和紧密联系。Z世代偶像本人占据了社群网络最中心的位置,粉丝围绕这一中心进行互动,通过转发、点赞和评论等方式与偶像保持联系。在整体结构中,直接与偶像互动的粉丝数量庞大,偶像节点的连入度和连出度最高,几乎所有的粉丝都通过转发、点赞等方式与其发生直接或间接的互动。

随着粉丝社群的规模化发展,核心节点(偶像)与普通粉丝之间的距离逐渐拉大,信息的传播和粉丝的动员进一步扩展、分化出大粉、站姐等次级核心节点(Secondary Core Nodes),形成了更加复杂的多层级网络结构(Multilayered Network)。这些次级核心节点形成了相对独立的子网络,以大粉、站姐或粉丝组织为核心,由散粉、路人粉、小号等围绕其辐射开。比如,站姐组织如“全球粉丝后援会”和“数据站”作为意见领袖,不仅承担信息发布和动员的角色,还通过精细化的分工和协作,形成了独立的次级“核心—辐射”网络。每个次级网络中的核心节点负责与外围粉丝(散粉)互动,传播偶像相关信息并动员集体行动。如,站姐的主要职责是发布关于偶像的宣传任务、应援活动计划以及数据刷量指令,站姐的粉丝群体则负责执行具体任务。子成员都是较为忠诚和积极的偶像粉丝,会主动响应动员,为偶像“做数据”,每日打卡、刷榜。通过这样的集体动员,粉丝社群形成一种高度协作的生态系统,每一个层次都在发挥不同的功能。

Z世代粉丝群体的结构特征在集体行动中表现出高效的动员能力。多层级的“核心—辐射”型网络结构使得庞大的粉丝群体拥有强大的凝聚力,整个社群在内容生产、信息传播、任务执行上亦表现出较强的协作性。在集体行动中,粉丝围绕在偶像本人周围形成主要的网络结构,通过站姐和大粉的带动又形成次级网络。站姐和大粉作为意见领袖,发挥动员与组织的双重作用。例如,某次打榜活动中,由站姐首先发布任务,次级核心网络迅速响应,并通过各自的网络传播动员任务,最终推动外围粉丝积极参与。每个次级网络中的大粉和站姐不仅负责任务的发布,还会通过定期发布应援计划、互动指南等方式维持粉丝的参与热情。这种层层动员的结构,保证了任务在整个社群内的高效执行,使得粉丝社群能够在短时间内组织大规模的集体行动。

此外,社群内的协作与分工也进一步强化了其集体行动能力。不同的次级网络有着明确的职能划分,如专门负责数据刷量的“数据组”、负责宣传材料制作的“网宣组”以及动员线下应援的组织。这种分工合作模式不仅提升了集体行动的效果,还通过持续的互动和任务反馈,增强了社群成员的情感联结与身份认同,充分展示了Z世代粉丝群体在数字时代的媒介素养和动员优势。

同时,前Z世代粉丝群体的社会网络表现出显著的去中心化的松散型结构。数据显示,前Z世代粉丝社群的互动频率较低,明显低于Z世代粉丝的对应指标,社群整体分散。在网络结构中,粉丝没有统一的官方渠道进行互动和信息获取,信息的发布和传播主要依赖于多个自发形成的粉丝组织和大粉账号。这些账号之间的联系较为松散,各自独立运营,并没有形成一个明确的、单一的核心节点。这与Z世代粉丝群体有着显著差异。

根据用户之间的互动权重对前Z世代粉丝社群中的样本用户进行社群分析发现,多个粉丝组织和大粉账号,如“国际后援会”、“资讯网”等,在网络中发挥着不同的功能和作用,但和Z世代粉丝群体中的“外宣组”、“打投组”这样紧密协同的功能性组织不同,这些节点彼此间的互动并不密切。每个粉丝组织和大粉账号都有独立的粉丝群体,专注于发布特定类型内容(如音乐、演唱会资讯)或依托本地化的信息组织相应的活动(包括各种线下粉丝活动)。这种松散状态使其在网络结构上缺乏高度集中和紧密的互动链条,各个节点在各自的社群中承担信息发布和动员的职能,却未能形成统一的领导层。

由于前Z世代粉丝群体的网络结构去中心化,社群成员的行动特点也表现出明显的分散性和自发性。相比于高度组织化、通过站姐和大粉动员的Z世代偶像粉丝群体,前Z世代粉丝群体更倾向于自发性行动,动员能力相对较弱,以表达对偶像作品的情感依赖为主。在具体的行动中,粉丝通常通过个人或小规模的组织进行内容分享和偶像作品的推广。如,社群A中的“国际后援会”拥有54名成员,他们的互动方式以分享和转发偶像资讯为主,偶尔发起集体行动,但频率较低,通常较少参与大规模的打榜、控评等活动。粉丝互动的内容多为讨论音乐、演唱会等,与偶像作品的情感连接是维系社群的重要因素。虽然个别粉丝组织会发起一些行动号召,但由于网络结构的松散和分散,在多数情况下,集体行动的规模和影响力不如Z世代的粉丝群体。尽管如此,去中心化的网络结构也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社群的稳定性。由于不存在一个绝对的核心节点,信息可以通过多个途径分散传播。即使某个粉丝组织或大粉账号失去活跃度,其他节点仍然可以通过其独立的渠道继续传递信息,保持社群活跃。这种多源信息流动的特点,确保了粉丝能够从不同的渠道获取偶像的相关资讯,避免了信息传递的单一依赖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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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社群特征:

身份多变的“斜杠青年”

与情感至上的“佛系追星”

(一)粉丝群体中的关键角色及其行为模式

在粉丝群体内部,不同成员依据其分工和角色各自扮演着不同的功能,形成复杂的社群结构生态,孕育出以下四类典型的角色和行为模式。

1.微博小号:个人身份消解与社会角色切割

微博小号是粉丝为了追星开设的次要账号,这些账号内容主要集中于偶像的相关数据和任务执行,通常与粉丝的日常生活完全脱离,专门用于追星的功能。这种“身份消解”现象反映了粉丝将个人社会角色和粉丝身份进行严格区分,追求一种“匿名的自我表达”,从而强化个体在虚拟社群中的参与度。这类现象在Z世代粉丝群体中更为常见,许多粉丝通过小号参与打榜、互动和集体行动,既可为偶像累积更多数据,又可隐去个人的真实身份信息。

2.素人粉丝:追星与日常生活的融合

素人粉丝将追星行为与个人生活融合在同一个社交媒体账号中。他们的微博展示了一个完整的个体,既记录日常生活,也参与偶像崇拜。这种身份的多样化展现使得粉丝既是一个普通社交用户,也是一个忠实的粉丝。这类现象在前Z世代粉丝群体中更为常见,体现了粉丝身份和个人生活的高度融合,与Z世代偶像粉丝的小号追星方式形成鲜明对比。

3.大粉:利益与情感双驱

大粉在粉丝社群中通常具有较大的影响力,他们不仅负责信息的发布,还通过二次创作与集体动员,推动社群的凝聚力。大粉的动员能力不仅体现在情感驱动的社群互动中,还伴随着商业利益的动机。有些大粉通过粉丝经济获得收益,利用个人影响力提升偶像的曝光度,并维系粉丝群体的活跃度。例如,Z世代粉丝的子社群C中,1名大粉拥有43万粉丝,经常发布经过二次创作的偶像内容,如视频、截图等,成为社群中传播偶像资讯的核心人物,还经常引领集体行动,动员散粉参与。大粉在前Z世代粉丝群体中同样发挥重要作用。

4.粉丝组织:协作与集体行动的引导者

粉丝组织在社群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通过协同应援、打榜、控评等集体行动,维系社群成员之间的合作机制。这类组织在Z世代社群中尤为突出,核心组织会通过统一的指令组织大规模的集体应援,动员粉丝完成特定任务。相比之下,前Z世代粉丝组织则更多以地方性社群为主,常常通过线下活动增强社群凝聚力。这些粉丝组织不仅组织结构清晰,还通过任务分配和协同策略强化社群内部的合作与分工。

(二)Z世代粉丝群体:身份多变的“斜杠青年”

Z世代粉丝是一群“斜杠青年”,习惯于将网络身份分离,将追星行为与日常生活相独立。通过微博小号等工具,以不同的网络身份参与多个趣缘圈子,包括追星、工作、兴趣爱好等,这使得他们在网络上既狂热又灵活,随时可能在多个偶像间反复“横跳”,表现出极强的流动性和多变性。传统粉丝群体往往通过对偶像的知识积累和对粉丝物品的收藏来构建自己的文化资本,这种文化资本虽然有时无法直接转化为经济资本,但它为粉丝群体提供了强烈的身份认同感[4]。Z世代粉丝则通过饭圈中的打榜、控评等行为获得文化资本,他们的追星行为不仅是一种情感表达,更是一种通过社群寻找自我认同的方式,展现出高度的执行力。

1.趣缘导向与多重身份使Z世代粉丝更具流动性和创造性

Z世代粉丝群体展现出强烈的趣缘导向特征,类似一种亚文化圈子。圈子是以情感、利益、兴趣等维系的具有特定关系模式的人群聚合,是情感和利益交融、圈内圈外交往规则有别的特殊社会网络,而网络的“圈子化”现象使得Z世代粉丝依赖于共同的兴趣爱好,形成了基于趣缘的紧密社群。[5]Z世代的粉丝社群通常通过微博小号来进行活动,小号并不具备完整的个人身份,而是专门用来追星、打榜等。Z世代粉丝通过趣缘活动展现自己的身份,形成了自我表达的虚拟空间,并与其他粉丝在这种“圈子”中互动,她/他本身是谁则并不重要。粉丝基于共同兴趣形成强烈的社群归属感,不仅限于追星,还可以延伸至美妆、旅游等多个圈层,使得粉丝在多个圈子中来回切换,不受限于单一身份的表达,也不仅仅是对偶像的单一崇拜。社群身份的多重性和趣缘文化使得Z世代粉丝比前代粉丝更具流动性和创造性。

与此同时,形成“圈子”之后,粉丝群体的社群构建还包括了自我认同和集体认同。饭圈不仅是情感寄托的平台,更是年轻人通过兴趣与他人建立联系并形成社会认同的重要方式。粉丝社群与社群之外的世界之间界限分明[6],而这种社群身份通过各种象征性符号和语言得以表现。例如,粉丝通常会在微博昵称中加入与偶像相关的标识,通过行话、前缀和符号形成了圈子的准入机制,帮助内部成员识别彼此,也强化了社群的文化边界,使其成为一个具有强烈身份归属感的亚文化圈子[7]。粉丝通过打榜、控评、做数据等行为,不仅仅是在表达对偶像的喜爱,更是在通过集体行动获得个人与集体的社会资本。Z世代粉丝通过参与这些集体行动,获得了成就感和社会认同,强化了自身在趣缘群体中的身份认同。

2.权力分层与高度制度化的互动仪式使Z世代粉丝更具组织动员力

尽管Z世代粉丝群体与其他趣缘导向的亚文化圈子有相似之处,但它们之间也存在显著不同。Z世代的粉丝群体不仅依靠兴趣和情感的联结,还通过多层次的“核心—辐射”型网络结构展现出强大的组织和动员能力。与前Z世代的粉丝群体不同,Z世代粉丝群体形成了更为紧密的社会网络,能够进行大规模、持续性的集体行动。粉丝以群体的方式与偶像建立联系,粉丝因为对偶像共同的喜爱产生了集体行动,再通过各种应援活动建构“有理性、有秩序”的良好粉丝形象,使得“饭圈”逐渐演变为组织化、规则化、程序化和纪律化的体系[8]。

在社群中,次级节点(如大粉、站姐、粉丝组织)在动员和引导粉丝方面扮演了重要角色。通过这些核心成员的引导,形成了一个分工明确的网络组织。不同的粉丝在这一体系中承担着不同的任务,如数据组、宣传组、应援组等各司其职。“饭圈”的持续存在以及大粉与普通粉丝关系的维系,依赖于高度制度化的“饭圈”交往程序,而饭圈文化的权力生产机制依赖于这些核心成员的行动,站姐、大粉等意见领袖通过管理和动员外围粉丝,构建了隐形的治理结构[9]。这种高度组织化的网络不仅强化了粉丝对偶像的支持,还使得他们通过集体行动在社会和网络中增加偶像的曝光和资源,从而逐步发展为偶像的“养成者”。

对于外围的普通粉丝来说,融入粉丝社群的关键在于一系列的互动仪式。通过打榜、做数据、应援、控评等行为,“饭圈”内形成了明显的权力分层结构:高频参与集体行动的粉丝能够掌握更多资源和话语权,而边缘粉丝则通过接受任务、执行指令来融入集体行动。这种互动仪式赋予了核心成员领导地位,并形成了高度的内部控制和权力分化。

粉丝群体的运作不仅依赖于情感联系和组织结构,商业和资本也在粉丝社群中发挥重要作用。对于普通粉丝来说,他们通过对偶像的崇拜和情感联系,与粉丝社群中的严密组织结构建立联系。但对于大粉(如站姐、意见领袖)而言,除了情感驱动和社群身份,他们与粉丝社群的关系还掺杂了平台资本与造星工业的因素。信息资源的控制与分享在饭圈的权力结构中占据重要地位。站姐和大粉通过掌控偶像的独家活动信息、照片等资源,维持社群中的高地位,并提升偶像的曝光度。这些核心成员不仅与偶像团队保持密切合作,还通过运营粉丝站获得广告收入或商业合作机会。这种信息资源不仅在社群内部形成了竞争关系,还进一步强化了社群的等级体系。例如,饭圈中关于“剧透”与“非剧透”的争论实际上是对信息资源的争夺与控制,这种信息不对称性加剧了内部的权力分化。粉丝的集体行动往往涉及复杂的商业机制、经济资本和文化资本,这些因素共同构建了一个多维的权力网络。

(三)前Z世代粉丝群体:情感至上的佛系追星

前Z世代粉丝已进入社会,通常拥有家庭和工作,他们的追星行为往往带有更多“佛系”的特点。作为社会的中间阶层,前Z世代粉丝表现出稳定、持久的情感依附,他们的粉丝社会网络表现出更为松散的弱连接社群特征,但他们与偶像的情感联系更加深厚、持久。与Z世代不同,这一代粉丝对偶像的依附更多源于代表着他们青春岁月的音乐记忆和情感寄托。因此,他们更关注偶像的作品本身,而非饭圈高度互动的网络行为。他们对偶像的支持往往体现在现实中的消费,例如购买专辑、支持演唱会等,这种行为逻辑相对理性、现实。代际间的文化差异也部分导致了他们对年轻世代粉丝群体抱有一定偏见,在偶发情况下表现出高效的动员能力。

1.弱网络连接与强情感依附

社会网络分析结果显示,Z世代粉丝群体与前Z世代粉丝群体在网络互动活跃度上具有显著差异,前Z世代粉丝群体的互动频率和网络密度相对较低,展现出“弱连接”的社群特征。赵丽瑾用社会网络理论中的弱耦合结构来形容粉丝社群的结构,大多数粉丝都属于边缘粉丝,自由选择参与、配合社群活动,大量边缘粉丝以稀松的连接构成弱关系[10]。这种情况用来描述前Z世代粉丝更加贴切:粉丝之间及其与粉丝组织之间的联系较为松散,日常互动较少,没有像Z世代粉丝那样形成大规模、组织化的网络结构,没有数据组、宣传组等严密的分工体系。

但这种弱连接并不妨碍粉丝对偶像的深厚感情,相反,前Z世代粉丝通过对偶像作品的欣赏和对偶像本人长期的情感积累,展现出强大的情感依附。在时间跨度较长的粉丝与偶像关系中,“想象的记忆”在粉丝文化中具有重要作用,这些记忆与粉丝自身的人生轨迹息息相关,与其自我认同紧密相连,并通过不断重复、经过媒介化的生产或表演叙事互动得到强化[11]。事实上,前Z世代粉丝与偶像之间的情感联系相当深厚且持久,从博文内容来看,很多粉丝都是十年以上的老粉,70后偶像的作品陪伴了80后、90后的成长,这种情感依赖成为粉丝社群维系的核心纽带。

2.稳定的行动逻辑与偶发的高效动员

前Z世代粉丝群体主要由80后和90后构成,这一代粉丝已经步入社会,拥有稳定的职业和家庭。在更多情况下他们会使用同一个微博账号整合个人生活与偶像崇拜。他们不像Z世代粉丝那样使用微博小号追星,而是将对偶像的支持融入日常生活中。日常生活与偶像崇拜平衡并存,也使得追星行为更具理性。例如,他们可能不会频繁打榜或控评,但他们会花钱购买偶像的专辑、支持偶像的演唱会,这种现实中的消费支持成为他们行动逻辑的核心。

虽然日常互动松散,但当需要时,前Z世代粉丝群体依然可以展现出偶发的高效动员能力,而前Z世代粉丝不依赖长期的网络互动和组织化的分工,而是凭借多年来对偶像的情感积累和现实资源,迅速响应社群号召。这种行动逻辑与Z世代粉丝群体的高度组织化和频繁互动形成鲜明对比,体现了两代粉丝在网络行动与偶像关系上的显著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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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因群制宜”:

不同代际粉丝群体的引导路径

本研究揭示了Z世代与前Z世代粉丝群体在网络结构、社群特征以及集体行动等方面的显著差异。平台和管理者可根据粉丝群体的独特特性,制定符合其行为模式的引导策略,以更好地应对粉丝文化对网络生态和社会舆论的深远影响。

首先,针对Z世代粉丝群体,应正视其精神需求,重视信息流动关键节点的管理与引导。由于Z世代粉丝高度依赖站姐、大粉等次级核心节点进行信息传递和动员,国家可以通过建立更透明的监督机制,引导意见领袖发布符合规范和价值导向的内容,防止极端言论蔓延。同时,对于Z世代群体的管理不能简单地将其妖魔化为“脑残粉”。年轻人追星的背后往往隐藏着深层次的自我认同需求和社群归属感,应当以更加包容和理解的态度,尊重年轻人的趣味和价值取向,在理解沟通中开展引导。

其次,Z世代粉丝的多账号操作及网络表达隐匿性增加了识别和监管的难度,更具灵活性的技术手段有待应用,亦要警惕商业资本对Z世代粉丝的过度引导。大粉和站姐可能通过商业合作或广告盈利,诱导粉丝过度消费,甚至参与赌博性打投行为,监管机构和平台需加强对此类行为的技术识别,防范过度资本操控导致的潜在风险。相比单纯的打榜与消费行为,鼓励粉丝参与音乐创作、偶像周边设计等多元兴趣活动,既可以减少过度竞争,也能够促进社群的创造性表达。

最后,相较于Z世代,前Z世代粉丝群体对偶像的情感依附更为深厚,其追星行为更具理性和现实化特征。针对前Z世代粉丝群体的引导路径可从“增强情感支持”以及“促进代际理解”这两个方向展开。平台可通过增加偶像作品的传播、组织线上线下文化活动等方式,增强他们对偶像的情感支持和参与感。同时,打破代际粉丝之间的偏见和对抗心理,通过促进代际间的理解与交流,减少对年轻粉丝的标签化描述,有效缓解代际冲突,促成粉丝群体的和谐共处。

詹金斯在《文本盗猎者》中指出:“粉丝社群同时从正负两面为粉丝赋权,既允许粉丝表达反对的东西,也能表达为之奋斗的东西,其文化产品表达了粉丝对日常生活的失望,也表达了他们对另类选择表示出的憧憬。”[12]国家在制定治理策略时,需要充分理解双重赋权的复杂性,既要避免将粉丝群体简单化为铁板一块的“非理性粉丝”、“饭圈乱象”,也要认识到他们的行动不仅承载着对偶像的支持,还表达了对理想化选择的向往。积极推进多元文化的交流和正向引导,针对Z世代和前Z世代粉丝的差异化引导路径,不仅可以帮助我们更有效地应对粉丝文化中的复杂现象,也有利于促使偶像经济与社群文化实现良性互动的共赢局面。

【本文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数字城市背景下的新型文化社区研究:新公众、新内容、新场域”(批准号:22JJD860002)、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大数据驱动的网络社会心态发展规律与引导策略研究”(批准号:19ZDA148)的阶段性成果,亦感谢复旦大学学院科研创新项目支持】

注释

①“斜杠青年”指的是拥有多重职业和身份的人,这一概念进入中国后,成为当代青年人生活态度的象征。见Alboher M. One person/multiple careers: A new model for work[J].Life Success. 1st edition ed. sl: Business Plus,2007.

参考文献

[1][9]徐婧.“饭圈”的权力生产及其社会机制表征[J].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4,32(6):120-132.

[2]刘海龙.像爱护爱豆一样爱国: 新媒体与“粉丝民族主义”的诞生[J]. 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17,39(4):27-36.

[3]Lacasa P, de la Fuente J, Garcia-Pernia M, et al. Teenagers, fandom and identity[J].Persona Studies,2017,3(2):51-65.

[4][6]约翰·费斯克,陆道夫.粉丝的文化经济[J].世界电影,2008(06):165-179.

[5]彭兰.网络的圈子化:关系、文化、技术维度下的类聚与群分[J].编辑之友,2019(11):5-12.

[7]潘曙雅,张煜祺. 虚拟在场: 网络粉丝社群的互动仪式链[J].国际新闻界,2014,36(9):35-46.

[8]吕鹏,张原.青少年“饭圈文化”的社会学视角解读[J].中国青年研究,2019(05):64-72.

[10]赵丽瑾.粉丝社群的组织结构与动员机制研究[J]. 现代传播(中国传媒大学学报),2020,42(8):153-157.

[11]Duffett M. Imagined Memories Webcasting as a“live”technology and the case of Little Big Gig[J]. Information Communication & Society, 2003, 6(3): 307-325.

[12]亨利·詹金斯.文本盗猎者:电视粉丝与参与式文化[M].郑熙青,译.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270-271.

[乐音:复旦大学新闻学院博士研究生;郑雯(通讯作者):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复旦大学信息与传播研究中心研究员,复旦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副院长]

【文章刊于《青年记者》2025年第5期】本文引用格式参考:乐音,郑雯.“Z世代”与“前Z世代”:不同代际粉丝群体的社群特征及其引导路径[J].青年记者,2025(05):19-24.

青年与媒介

在数字浪潮的席卷之下,青年与媒介之间的关系愈发紧密且复杂,当下,青年成长于媒介化社会,媒介深度嵌入青年的日常生活、价值观念与审美体验,二者相互作用,构建出全新的传播生态与文化景观。深入探究青年与媒介的互动关系,对把握时代脉搏、推动社会发展意义深远。

①技术驱动下青年群体主流价值观精准传播的困境与路径创新

②谁能引领青年审美:社交媒体用户审美引领机制与结构

编辑:小青

网址:青记独家|“Z世代”与“前Z世代”:不同代际粉丝群体的社群特征及其引导路径 https://mxgxt.com/news/view/1421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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