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层模特：时尚圈“肮脏的秘密”

    在许多人心目中，时尚界堪称暴利行业，仅凭天使面孔、魔鬼身材就年收入数千万美元的“人肉印钞机”超模层出不穷。但许多普通模特声称，自己至少1/3的收入会被经纪公司以各种理由克扣，有时甚至入不敷出。

    美国《纽约邮报》称，时尚杂志封面蜂腰长腿、眼神迷离的超模，是许多年轻人的偶像，但对大多数走上这条职业道路的人来说，成为万众瞩目的超模只是个梦想。模特是严苛、残酷和代价高昂的职业，底层小模特的现实生活可能充满饥饿、混乱和被剥削。

    “整件事就是骗局”

    穿着几千美元的大牌裙子在华丽的秀场风光无限地走完T台，年轻的模特们带着一身疲惫回了家，他们的生活一点都不光鲜。到处是蟑螂的简陋公寓里挤满了双人床，但即使租住条件最差的床位甚至沙发，也可能让他们背负巨额账单。

    玛塞尔·阿尔蒙特（Marcelle Almonte）和另外8名模特一起住在两居室的公寓内，月租金为1850美元（约合人民币1.2万元）。而按照迈阿密的行情，整套公寓的月租也不过3000美元（约合人民币两万元）左右，这意味着经纪公司每月利润超过1万美元（约合人民币6.5万元）。

    艾迪森·吉尔（Addison Gill）曾和另外7个模特挤在纽约的一个单间，房间里满是老鼠和臭虫，连锁都没有，每晚租金60美元（约合人民币393元）。曾为美国《体育画报》担任模特的肯扎·佛拉提（Kenza Fourati）每个月花2000美元（约合人民币1.3万元），还得和另外11个人共用一个浴室。

    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报道，这种“模特公寓”是时尚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经纪公司通常会收取比市场行情高5倍的租金，还要求租户提供年龄、身高、体重、照片等个人材料。

    许多刚入行的模特只是十几岁的大孩子，而在纽约或迈阿密这样消费水平高的大城市，找到方便合适的住房出了名地困难，他们很难自己找到安全的公寓，即使找到也很容易因没有收入、信用记录或无法签署长期协议而被业主拒绝。有些经纪公司甚至鼓励模特通过非法程序来到美国，使他们被迫落脚于模特公寓。

    伊苏利亚·弗林特（Isaura Flint）之所以愿意留在模特公寓，除了因为它比旅馆便宜很多，还因为这里有捞“外快”的机会。事实上，只要她同意每周出现在与经纪公司有关的夜总会三四次，就能免费住宿，还会得到一些生活用品和去纽约的机票。

    21岁的杰西卡·李·里迪（Jessica Lee Reedy）从17岁开始受到模特公寓机构所有者Aristeo Tengco的骚扰，被迫同意和对方同居，她当时以为这是走向成功模特生涯的“金色门票”。然而，Tengco的包养迅速变成了虐待和控制，她经常得不穿衣服走来走去，因为吃不饱饭从120磅（约109斤）迅速瘦到94磅（约合85斤）。里迪说，直到现在，Tengco仍然欠她1.5万美元（约合人民币9.9万元），包括她做模特的收入和父母给她的生活费。

    “整件事就是骗局，而这些年轻女性的野心正是滋生骗局的温床。”美国律师杰克·塔克纳（Jack Tuckner）告诉CNN，这是模特界“肮脏的秘密”。

    “99%的模特像垃圾一样被对待”

    加拿大模特艾米丽·福克斯（Emily Fox）曾在纽约时装周期间住了3个月的模特公寓，每晚房费50美元（约合人民币327元）。她接这个活儿不但没赚钱，反而欠了经纪公司4500美元（约合人民币2.9万元）。事实上，除了服装免费，参加时装周样样都要钱。

    在美国，为模特与广告客户牵线的模特经纪公司，通常会向两头分别收取20%的佣金。一份5000美元的工作，经纪机构可以赚到2000美元，甚至超过模特拿到的钱。此外，工作期间的一切交通食宿费用，都需要模特自己承担。

    “这不是个单纯的行业，你不会拥有令人艳羡的奢侈生活。”25岁的艾米丽·福克斯（Emily Fox）16岁开始当模特，大多数时候税前年收入不到两万美元（约合人民币13万元）。“你不得不苦苦挣扎，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

    几年前，男模亚历克斯（Alex Shankin）曾以1000美元（约合人民币6500元）的价格接到了一份在纽约拍摄的工作，这让他兴奋不已。但一个多月后，他只拿到了一张150美元（约合人民币982元）的支票。扣除从得克萨斯州到纽约的来回机票和其他差旅费用后，这次原本待遇优厚的工作带给他的收入所剩无几。

    “这种情况对模特来说非常常见，我们只能勉强维生。”至今仍在为品牌拍摄广告的亚历克斯告诉美国《华盛顿邮报》。

    虽然时尚界最著名的面孔可以轻易将数百万美元揽入囊中，但许多底层小模特不得不拿着只能勉强度日的薪水。前模特卡瑞娜（Carina Vretman）曾去丹麦拍摄，一分钱都没赚到，反而被德国公司告知欠下了700欧元（约合人民币5114元）的债务。“我没有赚到一分钱，自己花钱打车，还赔进去不少。”她说。

    和大多数美国工人不一样，模特经常眼看着1/3、一半甚至全部薪水消失在眼前。一位女模特展示了一张3万美元（约合人民币19.6万元）的工资单，交完税和20%的佣金后，只剩下了6475美元（约合人民币4.2万元）。这听起来是笔不小的数目，但由于收入非常不稳定，许多模特几个月才能赚到一次钱。她被迫“啃老”，而她的父亲只是俄亥俄州的蓝领工人。

    在可以被“吸血”前，十几岁的小模特就已经开始与“钱窟窿”作战——摆在他们面前的是永无止境的开销单。

    牙买加模特亚历克西娅·帕尔默（Alexia Palmer）为了在镜头前练习，花掉了2000美元（约合人民币1.3万元），上一次走秀课75美元（约合人民币491元），拍摄一个推广视频250美元（约合人民币1636元）。此外，还有超过100美元（约合人民币6500元）的快递费用、400美元（约合人民币2631.6元）的运输费用和4000美元说不清道不明的行政费用，网络宣传费每年几百美元，打印一张名片1美元（约合人民币6.5元）。在官方移民文件中，帕尔默的年薪是7.5万美元（约合人民币49.1万元），但她3年来只拿到了5000美元（约合人民币3.3万元）。

    另一位模特路易莎（Louisa Raske）惊讶地发现，公司声称在她生日时买了一束鲜花送给她，但这钱得她自己出；公司还在未告知的情况下从她的薪水中扣除了250美元（约合人民币1636元），用于给客户买圣诞礼物。

    美国“Mashable”网站称，几十年来，外表光鲜的模特行业一直在暗处剥削年轻劳动力，尤其是那些背井离乡、连英语都不会说的外国模特。在这个竞争激烈的行业，一些经纪公司的确充当了模特的保护者，但缺乏监管使它们把模特视为利润来源。

    “如果你是吉赛尔·邦臣（Gisele Bundchen）那样的超级名模，你会得到皇室成员一样的待遇。”模特经纪公司前高管卡洛琳·克莱默（Carolyn Kramer）告诉CNN，“但99%的模特像垃圾一样被对待。”

    “并不是每个模特都会成功”

    十五六岁入行时，丽莎·雅诺维茨（Lisa Yanowitz）看着面前像天书一样写满了外语的合同，懵懵懂懂地签了名。她多年来为香奈儿、巴宝莉、巴黎世家等品牌走秀，却始终没能摆脱债务。如今，雅诺维茨已离开模特行业，成为护士。她喜欢这份能给人带来安全感的稳定工作。

    但帕尔默和34岁的阿尔蒙特不甘心自己的辛苦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她们加入了“讨薪模特”的大军，向经纪公司提起了集体诉讼。

    但对于收取佣金一事，经纪公司MC2显然不认为有什么不当之处。该公司否认有任何不法行为，并表示动用了大量资源帮助模特成功。

    “和任何行业一样，许多模特不成功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比如外表缺乏吸引力或有人格缺陷。”MC2告诉CNN，纽约模特的平均年收入不到1.5万美元，“正如不是所有演员和歌手都会出名一样，并不是每个模特都会成功。”

    Major模特经纪公司的创始人卡蒂亚·谢尔曼（Katia Sherman）则表示，许多公司是像他们一样的小公司，如果被要求向模特提供员工福利，根本无法生存。而且没有经纪公司支持，年轻人将更难进入这个行业。“我的模特是我的孩子，我关心他们所有人。”他说。

    一些律师认为，模特产业乱象的核心是伪装成管理公司的职业介绍所，它们突破了法律规定的就业机构费用收取的上限。但经纪公司坚称它们向模特提供多种管理服务，而不仅仅是寻找工作机会。

    CNN指出，以接单为主要营生的模特极少是全职员工，因此无法获得最低工资、加班费、午休时间、绩效工资或其他保护措施。他们通常被看作“半个体户”，这意味着他们不仅得向经纪公司上缴20%甚至更多的佣金，还得为昂贵的机票、酒店、宣传材料等商业开销买单。

    经纪公司辩解称，行业规则注定了其无法将模特视为员工，因为他们为不同的客户工作，工作时间也不尽相同，“每个模特都有拒绝工作的自由”。

    据《纽约邮报》报道，模特行业的剥削并不少见，但大多数人选择保持沉默，甚至不愿意对那些莫名其妙的账目提出质疑。这些长期处于弱势地位的劳动者更像签下了卖身契的佣人，“死磕”的结果往往是死胡同，被公司列入黑名单，再也接不到工作。

    “他们有钱有权。”帕尔默说。入行时间更久的罗勒莱（Lorelei Shellist）悲观地告诉CNN：“（做模特）就像小鱼被扔进了食人鱼嘴里，它们会被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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