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皮草=空想社会主义 灭不掉的皮草业

发布时间:2024-12-10 06:36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八年前为动物呐喊的口号人人皆知,八年后拒绝皮草却非举世公论。理想主义者考虑的是“皮之尚存”、“命如草芥”,物质主义者考虑的是“草将焉附”。国际皮草不断接受拘束节节后退,中国皮草步步为营步入发展中大国。在物质主义面前,零皮草,类乎空想社会主义……

看到那段视频时,连张淑华都觉得残忍得难以接受:浣熊被猛然击晕在地,活剥了皮毛之后仍未死透,挣扎着扭动血肉模糊的脑袋,艰难回望了一眼自己裸露的身体,然后猝然倒地。

那是2005年3月,视频由善待动物组织(PETA)拍摄于河北肃宁毛皮市场。张淑华时任中国皮革工业协会常务副理事长。现在,她的身份是中国毛皮专业委员会主席。

当年看到这段视频的,还有演员张译。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的是纳闷:“我的身体为什么要被人这样分离?”那种纳闷,让张译想起某年他和廖凡开车误撞的一条狗,也让他想起2003年左右他曾“特别不懂事”地看过一套伊拉克战场视频:枪杀、斩首、活体肢解……

那段时间,“活剥浣熊”、“拒绝皮草”的讨论,铺天盖地地出现在网络上、电视上、报纸上,张淑华焦头烂额。

很快,张淑华发现这并不完全是件坏事——她很早就想在中国推广标准化毛皮养殖,但是进展很慢。视频引爆的民愤,却瞬间把这桩事促成了:2005年6月,国家林业局按照中国皮革协会的建议,颁布了《毛皮野生动物(兽类)驯养繁育利用技术管理暂行规定》(以下简称“暂行规定”)。规定借鉴的,是欧美毛皮行业和动物保护组织三十多年交道里,逐渐形成的标准:皮草可以存在,但必须符合欧盟动物福利法规定。

张译后来没再买过皮草,家人、朋友要买,也会被他活生生按住,先看了那些剥毛皮的视频再说——张译老家在东北,那是一个不论多穷都得想办法置办一身皮草的地方。

但PETA和张译们依然没有赢得这场战役。中国的皮草市场上的确再也见不着“活剥”了,可那一幕仍在隐秘之处发生;《小时代》上映,超过5亿票房。片中顾里身上那套价值26万的黄色皮草,引领着好几百万年轻人的消费观。

“拒绝皮草”叫得再响,还是显而易见地败给了经济逻辑:八年间,中国一晃成了全球最大毛皮动物养殖国、全球最大皮草加工国,以及全球最大皮草消费国。

动物保护组织不断批评皮草业,促使皮草业不断修改“游戏规则”,为产业“漂绿”。兴起于1970 年代的动物解放运动,就曾让欧洲的毛皮养殖业建起了一整套动物福利制度。图为意大利名模伊莉莎贝塔·卡娜丽斯全裸出镜,为善待动物组织(PETA)拍摄广告:“我宁愿全裸,也不穿皮草。” (/图)

皮草为什么就等于富贵?

张淑华曾经带着自己的团队在北京大街上做调查,事实证明没几个年轻人乐意穿皮草,原因是:又贵,又老土,还伤害小动物。

但在东三省,皮草就是刚性需求:“就跟过去结婚要买四大件似的,有的地方没有皮草就不能结婚。”张淑华告诉南方周末记者,“《红楼梦》里,薛宝琴‘披裘踏雪折梅’。宫廷里,皇帝、大臣的帽子上,也用皮草做配饰。从中国文化里,大家就崇尚这个。觉得这是高贵的、是好的享受,所以一旦有了钱,市场就一发不可收拾。”

当然不是只有中国人这么认为。尽管英格兰几乎是最早禁止毛皮养殖的国家,但英格兰人也曾为皮草疯狂。在维多利亚时代(1837~1901),英国皇室对皮草制品就青睐有加。上流社会受到皇室风潮影响,绅士们的衣服往往带着皮草衬里,女士的大衣则永远把皮草饰在裙边、衣领和袖口。

到了1920、1930年代,因为明星们的示范,皮草也在英国普通人中流行起来。那时候,女人只要有了一笔能够自己支配的财富,第一件事多半是给自己买一件皮草大衣。走在当时的英国街头,每三个女人里必定有两个穿着皮草。一些漫画杂志调侃,甚至在洗碗的时候,女人们都不愿意脱下自己的貂皮大衣——“皮草几乎成了女人的第二性征”。

对皮草热衷度最久的,还是俄罗斯人。16、17世纪,大航海技术把西欧国家带到了黄金时代。俄罗斯人没有黄金、白银,就拿皮草当硬通货,和西欧人做生意。

东北人和俄罗斯人多少有些相似。因为天寒地冻,天然要给自己裹上皮草。鄂温克族、鄂伦春族、女真族都这么干过。

“不过他们取之有量。”东北人张译觉得,那时人们对自然还怀有敬畏,“不是把这些东西变成欲望。”所谓欲望,典型的东北式表现就是:“就算没有任何社会地位和身份可言,东北人也觉得穿上裘皮就是美、就是富贵。”

张译记得,这种欲望大概是在1980年代末、1990年代初开始跑出来的,从那时开始,东北人个个都拗着劲儿想买件皮草。

也是从那个时候,中俄边境的皮草贸易开始了。俄罗斯人在皮草的品位上,和中国人其实差不太多:没别的要求,只要便宜。也正因此,中国早年的狐狸和貂,大多数都披在了他们身上。

中国人重新把皮草披在身上,已是2005年的事了。那一年,中国制造的皮草,从出口为主变成了内销为主。这当然和加入WTO以后,中国人钱袋子越来越鼓有关;也和东北老工业基地从那几年开始,经济好转有关。

2005年开始,中国皮草出口份额一路下跌,从最高峰时总产量的80%多用于出口,直至跌到2012年的14%。而2012年的中国皮草业的工业总产值,是717.9亿元人民币。

支撑着那86%皮草消费的,是中国二、三线城市的消费者。他们对毛皮的消费,显然不再是为了御寒——鹅绒、鸭绒、高科技保暖面料,都足以解决冰天雪地里的着衣问题。

尽管鹅绒、鸭绒制品,看起来对鸭子和鹅也并不公平,但在作为行动亚洲动物保护团队中国事务区总监的张媛媛看来,家禽养殖与取毛,只要不是活拔鸭绒,就比狐、貂、貉养殖人道主义得多——毕竟,鸭子和鹅是家禽,不是野生动物。

但在时尚领域,皮草几乎就是必需品。自从1960年代,卡尔·拉格菲尔德和FENDI合作,挥舞着一把毫无禁忌的剪刀,把华贵的皮草天马行空地分割和拼接成嬉皮、未来主义风,震惊了整个设计界后,在20世纪下半叶的时尚圈里,皮草就成了不可或缺的元素了。

事实上拉格菲尔德自己从不穿皮草,也很少吃肉。但被动物保护组织指责多了,他也沉不住气,2009年有一次采访,他开口反驳:“在一个吃肉、穿皮鞋皮衣,甚至用皮包的世界,关于皮草的讨论显得幼稚。”

2013年3月,PETA在沈阳某购物中心举办“一件皮草,千针万痛”艺术展。动物保护组织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但经济逻辑让中国皮草行业越走越远。 (/图)

利润被摊薄了,但还是利润

中国美院教授、服装设计师张辛可有个干儿子,在杭州做服装生意。门店里的衣服,男装总喜欢配一个貂皮领子,女装总有特别多皮草装饰。

张辛可劝了干儿子几次:别用这些面料。干儿子每次都是一口拒绝:“我这衣服要把价格卖上去,就得靠卖这些皮。”一条貂皮领子可能成本只有500元,但搁在衣服上,衣服就得涨价一两千元——遇到真金白银,别说干爹,亲爹说话也不能管用。

制作一件整貂大衣,大概需要60~80张貂皮,如果按照200元/张的生貂皮价格计算,原材料成本约为16000元。在北京大红门皮草市场上,一件整貂大衣的标价大概在六七万,拼貂大衣则在六千到一万多;东北虎专卖店里的皮草明码标价,从九万到十几万元不等。

因为涉及印染、设计、加工、运输、店面、人力等成本没法计算,所以一件貂皮大衣的利润到底有多少,只有商家自己知道。两个事情可以大概说明问题:在大红门皮草市场上,你要是身怀砍价绝技,能把貂皮大衣的价格压低三成;一个北京的老太太,每年会在同一家店固定买几件皮草,买了几年,店家送了这位VIP一次欧洲十日游奖励。

皮草市场膨胀过于迅速,消费水平赶不上,许多皮草商家利润因此被摊薄。中国皮草专业委员会主席张淑华预测,2015年中国皮草业将会面临一次洗牌。洗牌之后,在设计上具有竞争力的皮草商家才能更好地存活。图为中国皮草品牌NE-TIGER东北虎在北京芳草地的新店。 (南方周末记者 张默然/图)

白色水貂毛皮 (清华美院-哥本哈根皮草实验室 供图/图)

“专卖店现在赚得不多。”张淑华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前五六年还能赚一些,现在各种皮草品牌一个接一个起来,市场发展又没那么快。卖家的利润就被摊薄了。”——尽管中国皮草消费与日俱增,但还是没能增得过过度膨胀的产出。

养殖户赚钱了吗?赚了,但多少很难界定。张淑华这些年去拜访养殖村,看见家门口停着小汽车的,直接走进去,院子里一般是苍蝇飞舞、尿骚扑鼻,那些地方大多人畜同居,人住屋子里,水貂、狐狸、貉子就住在院子里。“要不是穷,谁愿意吃这样的苦?”张淑华总是这么想。

农户养貂规模大不了,这家300只,那家500只,聚在小小的笼子里,到了育种季节,都是近亲交配,貂皮的质量就这么一代一代降下来。

皮草行业的好光景的确要翻页了。按照张淑华手上的统计数据,2012年的水貂留种,比2011年多了30%,2013年的水貂留种,又比2012年多40%。貂种增长的结果是:前两年还能卖到200多、300元一张的水貂皮,现在只能卖到100元——即便如此,还是能赚,因为过去的价格,实在太过虚胖。

人过得不好,貂过得不好,农民辛苦把皮毛养出来,质量还不好,这是张淑华起初想在国内推行“标准化养殖”的原因。

如果按照“暂行规定”,狐狸、水貂们应该这样生活:在足够宽敞的笼子里做运动,每餐食物都是科学营养配方,兽医室里随时有人待命,人类只有经过消毒才被允许靠近……它们不会被抡在地上摔死,而是在超强电流或深度麻醉中“安乐”死去。

“暂行规定”的这个理想化标准,显然没法“暂行”到每一个养殖户。

张淑华做过努力,她带着协会的人到农村去传播顺口溜:“养畜是聚宝,送行要文明,积德又行善,子孙万年红。”跟子孙挂上钩,农民们倒也认了真,果然到了取皮季节就把狐狸送去规定的定点取皮处。但养殖条件,始终还是那样——那需要投入成本。

强制也不成。“暂行规定”由国家林业局颁布,理应也由各地林业局监督执行。但事情有点不太凑巧:林业局管的只是被驯养、利用的野生动物;农村饲养业,还得归农业部管——有执法权的部门没有执法通道,有执法通道的部门又没有执法权。

两个部门勉强合作,效果难如人意。在一些偏远地儿,一棒打晕了狐狸再活剥的事儿还是有,活剥完了,还把狐狸肉当饲料,再喂回给其它狐狸。更不用说那些四处偷来野猫野狗,一棒打死就扒皮取毛的了。

大型养殖场(养殖一万只以上毛皮动物)陆陆续续达到了欧美标准。有的养殖场硬件甚至比欧美还好,只是欧洲的狐狸品种到了亚洲不太适应,还产不了好皮。

“皮革城曾经很赚钱。房租贵,开店的人也多。”张淑华掌握着皮草行业的各项数据,“就是因为太赚钱,新的皮革城根本不顾市场,没节制地开起来,很多皮革城为招商直接免租金,你说还能赚钱吗?”

张淑华手上的数据之一是:全国仅占地一万平米以上的皮革城,就已经超过1500个。而即便在号称“京城皮草第一家”的北京大红门皮草市场,南方周末记者也看到许多铺位正空空如也,等待招租。

房地产商看中的并非皮革生意——只是打着皮革城的名义拿地,再划出一小部分卖皮革。地方政府对这样的事情向来欢迎:促进皮革产业的旗号冠冕堂皇,卖地拿钱其乐融融。

2012年11月,数千名PETA成员在巴黎抗议皮草时装。PETA 反对皮草买卖的同时,自己也常常陷入舆论漩涡。据报道,2008年PETA收留了2216只宠物,但其中96%被以人道毁灭的方式杀死,只有7只被收养。而在同类机构中,动物被实施安乐死的比例只有36%。 (/图)

2012年7月11日,美国费城,PETA组织成员举行笼中示威,抗议使用动物皮毛。 (/图)

皮草交情

张淑华坚信皮草行业会在2015年迎来一个转型期——当二、三线市场完全饱和,大伙儿兜里的钱终于支撑不起这么庞大的产业链时,一批养殖户会破产,一批皮革城会死掉,一批专卖店也会关门大吉,只留下那些真正攒了点儿竞争力的皮草商家。

张淑华想建起一条“皮草行业的高速公路”,直达行业利润最高的那一部分——像世家皮草、哥本哈根皮草这样级别的国际拍卖行,在中国还没出现。

曾经有很多人揣着大把的银子来找张淑华合作,希望能揽下这桩厉害生意,最后都没能做成。原因是,中国哪有那么多像样的、能拿去拍卖的皮草?

更要命的是,即便有,价格也不一定比国际拍卖行更便宜——要知道,中国皮草行业发展几十年,早就形成了一整套暖心窝的“走私一条龙”服务:从代购、运输,到蒙蔽海关、加工、运给买家,皮草价格只增加了不到5%,如果走官方渠道,光是关税加增值税,就有整个貂皮价格的32%~37%左右。

皮草走私确实不是一个小数目。2013年11月7日,广东汕头海关查获的一起皮草走私案,案值76亿人民币。走私犯把欧洲上等的狐狸皮、貂皮,上报成来料加工货物,蒙混过关。

张淑华特别担心这些走私犯殃及池鱼,又怕32%以上的重税把整个行业拖垮。她干脆找了海关合作:一方面帮海关鉴别皮草质量和类别,查禁走私;另一方面又去找关税税则委员会,希望皮草税收能降一降。

这是张淑华“高速公路计划”的一部分。计划的另一部分是:在林业局和农业部的帮助下,把散养户们都合并、重组,都吸纳到大型养殖场去,培育高质量的中国皮草。

张淑华对这些计划颇有信心,至少中国政府从不“拒绝皮草”。

每年3、4月份,是加拿大的海豹捕猎季。按照加拿大政府的说法,灰海豹是圣劳伦斯海湾南部鳕鱼产量急剧下降的罪魁祸首。加之海豹数量比起1970年代,已经暴涨三倍。所以,每年杀掉30万只灰海豹,是一件“既科学又经济”的选择——至少那些手持捕猎许可证的猎户,就可以以此解决每年30%的生计问题,而仅在加拿大东部,这样的家庭就有一万多户。至于整个加拿大,早在2005年时,就能靠此入账830多万英镑。

尽管加拿大政府一再强调,用棒子或刺棒一举将灰海豹打死,这种方式甚至比电击速死还人道,但摄影师们拍下的那些照片:横尸遍野的冰面、血肉模糊的海水,还是引起了各国公愤。

2006年以后,墨西哥等国家先后禁止了一岁以下海豹制品,而欧洲共同体早在1983年就下过同样的禁令。

从不“拒绝皮草”的中国政府,和加拿大在海豹贸易上有着良好的互动。2011年初,加拿大海洋与渔业部长还曾两次访华,向中国郑重推荐加拿大海豹产品。有加拿大媒体毫不避讳地写道:中国将成为加拿大海豹业下一个全球最重要的市场,因为“中国人什么都敢吃”。

当时,一位商务部工作人员对此的回应是:“中国是一个出口大国,也是一个进口大国。我们没有理由禁止别人出口,否则我们也会被经济制裁。”

中国政府和丹麦皇室也有不错的“皮草交情”。作为丹麦畜牧业中的第三大产业支柱,丹麦皇室对本国的皮草行业爱护有加。2012年,中国商务部长陈德铭拜访丹麦,在丹麦皇室举行的晚宴上,哥本哈根皮草公司总裁托本·尼尔森曾受邀与之详谈。当年12月,中国驻丹麦大使李瑞宇还特地访问了哥本哈根皮草公司。

同样受益于皮草业的荷兰,采纳的却是另一套逻辑:这个仅次于中国和丹麦的水貂毛皮生产大国,在2012年12月18日投票表决,通过了一项禁止水貂养殖的决议。禁令将于2024年生效。而早在1995年和1998年,荷兰就曾先后禁止了狐狸和栗鼠(龙猫)的养殖。

就是这一让动物保护主义者拍手称快的“零皮草”表决,立马引发了荷兰约160户毛皮养殖户向当地法院的诉讼,索赔金额高达10亿欧元,他们的下一步计划,是到欧洲人权法院继续诉讼。

“怎么可能‘零皮草’呢?”张辛可自己家里都还有好几件皮大衣,他越发觉得这是个不可能实现的目标:“就像空想社会主义一样。”

2013年9月,北京国际设计周展出了皮草艺术品。在一些时尚设计师看来,皮草华丽、高贵,是设计界的“必需品”。 (北京时代美术馆 供图/图)

加拿大北部居住的因纽特人以打猎为生,海豹是他们最重要的猎物之一。 (/图)

用什么替代皮草

皮草业的逻辑虽然强大,却说服不了动物保护组织。他们所营造的舆论压力也是巨大的。

2013年10月28日,前国家总理李鹏之女、中国电力国际有限公司董事长李小琳身着皮草大衣参加全国妇女代表大会,引起网络讨伐。最后中国电力发言人不得不出来澄清说:这件外套非常普通,面料是豹纹的布料,并非皮草。

动物保护组织无法灭绝皮草行业,他们能做的是不断改变这个行业的“游戏规则”和消费者根深蒂固的审美趣味。

即便养殖场愿意给狐狸、水貂们供上最好的福利——给它们住豪宅、吃上好的营养搭配餐、每天洗澡,皮草行业在张媛媛眼中仍是万恶的。张媛媛和伙伴们的目标,是“零皮草”。

“狐狸、水貂都是夜行穴居的野生动物。”张媛媛说,一字一顿强调,“夜行穴居什么意思?你把它放在笼子里,它晚上不能出去散步了,不能偷偷抓小鸡吃了。狐狸是独居动物,现在它得跟成百上千只别的狐狸待在一起,还有人类走来走去……”

张媛媛到养殖场看过很多次,那些狐狸总是趴着不动,“那不是乖,是绝望型的不动”。张媛媛生物学毕业,熟知动物行为学:“除了不动,你关着它,它还会抓狂、会恐惧,会得抑郁症、精神病。”

对于设计界而言,皮草材质的奢华,确实很难有其他材质可以替代,在传统审美观里,你很难想象,天寒地冻的季节,明星或者名流,不披皮草,而是披着棉衣、羽绒服出现在红地毯上。

即使这样,曾经坚定不移的拉格菲尔德还是在2010年巴黎时装周上,尝试使用了一次人工皮草。“没想到现在的人工皮草技术进步得如此完美,和天然皮草比起来毫不逊色。”他公开赞美道。

“人工皮草的主要成分是针织布和化纤。在保暖、色泽、长短、粗细、质感这些方面,它和天然皮草的确是没有差别的。”中国美院教授、服装设计师张辛可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他教授的课程之一是《服装材料学》。张辛可曾做过一个简单实验:在水蒸气上分别放一块天然皮草和人工皮草,观察气体的渗透度,结果发现,人工皮草的透气性反而强过天然皮草。

皮草商们对环保的理解角度不同,他们觉得“天然皮草可比人工皮草环保多了”:化纤的原料是石油,不可再生,狐狸却是可以无限繁殖的;人工皮草可能成为永久性的垃圾,而天然皮草埋到土里就可降解。

当然,天然皮草有躲不过的硬伤:毛皮的硝染环节,对环境污染极大——虽然在欧美,通过合理的污水排放措施,这一问题已经基本解决,但在中国,大部分硝染企业都是小企业,根本无从管起。

张淑华也一直被这个问题难透了,现在,她寄望于不久后就要出台的《制革与毛皮污水排放标准》,能起到点儿作用。

Prada以人造皮草设计的低腰中袖大衣。人造皮草在色泽、保暖、质感方面与天然皮草没什么区别,甚至比天然皮草透气性更好。皮草行业一直攻击人造皮草不可再生、不可降解,而动物保护组织则攻击天然皮草在硝染环节污染严重。 (/图)

2013 年Armani新款冬装。高科技的氯丁橡胶面料,在时尚与保暖方面都可以取代皮草。 (/图)

Dries Van Noten长外套,聚酯纤维材质可以起到与皮草同样的保暖效果。 (/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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