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长丈夫把初恋接回家住,她平静离婚,再遇见她肩上多了两杠一星

发布时间:2025-05-06 04:33

1987年7月6日,京城的烈士墓园里,气氛格外凝重。

钟冉父亲的追悼会刚刚落幕,那肃穆的氛围依旧弥漫在空中。在父亲那庄严肃穆的墓碑前,钟冉眼神坚定,心中暗自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她神情庄重地说道:“指导员,我考虑好了,我还是要继承我爸的警号,成为一名国安警察。”

指导员凝视着墓碑上父亲的黑白照片,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这其实也是你爸最后的心愿啊,军区肯定会支持你的决定。我一回军区就向上级申请,重新启用警号85130 !”

稍微停顿了一下,指导员又略带担忧地说:“不过要是转业成为国安警察,就得隐姓埋名,说不定这辈子都很难再和家人相见了。那你和陆营长的婚姻…… ”

“我懂。”钟冉苦笑着打断了指导员的话,“所以我会和陆见深分开,我们各自去守护一方的和平。”

指导员愣了片刻,接着说:“你爸爸牺牲这么大的事,你应该跟陆营长说啊。你们都是军区的优秀军人,夫妻之间得好好交流沟通。”

钟冉心里一阵酸楚。不是她没跟陆见深说,而是陆见深根本没给她机会把话说完。

“行吧,转业国安警察的审批程序大概得两周时间,这段时间你再好好想想。”

“好。”

事情交代清楚后,指导员带着军区的其他人离开了,给钟冉留出了独自告别的时间。

她微微颤抖着抚摸着黑白照片里父亲熟悉的笑容,眼眶慢慢泛红。

“爸,我一定会继承您的遗志,守护好国家,守护好人民,您会为我骄傲的,对不对?”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吹动了钟冉左胳膊上的黑袖巾,仿佛爸爸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在轻轻回应着她。她拼尽全身力气,才忍住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从烈士墓园回到军区家属院时,都快到饭点了。一路上,钟冉看到嫂子们骑着二八大杠自行车,满脸欢喜地买菜回来准备做饭。家属院的房子紧密相连,都是矮矮的泥胚篱笆房,从各家各户传出阵阵欢声笑语,处处都洋溢着温馨的烟火气。

只有钟冉家的门冷冷清清。她推开门走进屋子,没想到陆见深也在。男人正对着红双喜木柜上的挂镜换衣服,看样子是要出门。

陆见深看到她回来,瞥见她胳膊上的黑袖巾,眉头一皱,满脸疑惑地问道:“你去参加追悼会啦?军区有战士牺牲了吗,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钟冉的眼眸陡然刺痛。早上通知追悼会的时候,她才得知爸爸牺牲的消息。当时,她第一次慌乱地拉住陆见深,哀求道:“见深,我刚得到消息,我爸…… ”

可陆见深连话都没听完,就掰开她的手,匆匆上了吉普车。

“抱歉,我要去执行紧急任务,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钟冉默默摘下黑袖巾,小心地叠好,然后转移话题问道:“你换衣服是要出去吗?”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再告诉陆见深,也只是让他徒增愧疚,没什么意义了。

陆见深也没在意她转移话题,顺着她的话说:“对,朋友搬到附近了,我去帮个忙,今晚就不回来了。家里就辛苦你收拾了。”

看着男人渐渐远去的背影,钟冉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酸涩与疼痛在心底不断蔓延。她知道陆见深说的这个朋友,就是他的前女友周文娜。

三个月前,周文娜回到京城,钟冉才发现,原来陆见深心里一直藏着这么一个人。

她默默地收拾着屋子,打开衣柜,映入眼帘的是一排鲜艳的红裙。陆见深特别喜欢给她送红裙子,说她穿红裙子好看。所以除了部队发的军装,她休假的时候一直都穿着陆见深送的红裙子。这份别样的浪漫,曾经让钟冉一度以为,他们肯定是彼此深爱的人。

可两个月前,她无意间在陆见深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穿红裙子女人的老照片。照片背面写着——挚爱周文娜。从那以后,钟冉就再也无法坦然面对这一柜子红裙子了。

现在她要离开了,这些裙子她也不打算带走。她只是简单地收拾了几套部队常服。也许是心里装着事,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天就黑了。

这一晚上,陆见深果真没回来。钟冉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围着家属院跑了100圈,累到极点后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次日,距离她去警局报到,只剩下13天了。

经过一晚上的缓冲,钟冉的情绪终于平静了许多。正午时分,她来到电话站,给乡下的阿妈打电话,说了要接替爸爸警号的事。

可是说完之后,电话那头却没有一点回应。只有呼呼啦啦的风声,一阵又一阵地揪着她的心。

钟冉紧绷着神经,忍不住轻声喊道:“阿妈?”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崩溃的抽噎声。

“冉冉啊,你能不能不接替你爸的警号呀,他才刚牺牲…… 阿妈害怕…… ”

听着听筒里一声又一声的哽咽,钟冉捂着心口,难受极了,眼睛止不住地发酸。

“阿妈,对不起…… ”

可听到钟冉的道歉,电话那头的哭泣突然停止了,就好像是硬生生掐着喉咙憋住了声音。过了一会儿,那边传来阿妈压低的声音:“阿妈没怪你…… 我知道你要继承你爸的遗愿,保家卫国是大义,阿妈支持你。…… 阿妈缓一下就好了。”

可钟冉宁愿阿妈骂她几句。小时候爸爸一执行任务就是好几年不回家,都是阿妈一个人做饭洗衣,照顾她生病,送她上学…… 她好几次撞见阿妈躲在灶台边抹眼泪。

哪怕是现在,阿妈也只是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地问:“冉冉,那你去警局报道之前,能回来看看我吗?”

阿妈那恳求的话语,像一根针一样狠狠扎在钟冉的心头,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

“诶诶!那阿妈在家准备你爱吃的韭菜鸡蛋饺子,等你回家。”

“好。”

挂断电话后,钟冉靠在电话亭内,仰着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去找指导员批条子下乡。

军区的管理很严格,要是出市区都得批条子才行。指导员批准她下乡的时间是十二天后。

钟冉拿着条子回到家属院,一进门就碰到正要出门的陆见深。陆见深看到她手中的条子,好奇地问:“你批条子下乡干什么呀?”

钟冉小心地把条子放进桌上的军绿色挎包内,说:“很久没回去了,想回乡下看看我阿妈。”

陆见深愣了一下,说:“抱歉,我最近挺忙的,可能没时间陪你去乡下。不如等你爸下次休假,到时候我们再回去,一起吃团圆饭?”

这是钟冉意料之中的回答。她的手猛地一紧,差点就扯断了挎包的带子。这样的团圆饭,恐怕永远都吃不上了。

钟冉背对着陆见深,深呼吸了几口,努力压制住眼中的难过,淡淡地说:“不用,我一个人回去就行。”

陆见深也没发现她的异样,出门前还不忘叮嘱:“对了,朋友为了感谢昨天的帮忙,明天上午请大家吃饭,正好你有空,我们一起回大院吃个饭。”

钟冉本来想拒绝,但想到离婚的事得和公公陆首长说一下。嫁给陆见深这几年,陆首长一直把她当亲女儿看待。于是她就没有拒绝。

第二天上午,钟冉穿着一身军装去了大院。以往她回大院都只穿红裙。

还没走到大院门口,她就听到里面有人感慨地说:“见深,文娜为了你回到京城就再也不离开了,当年我就劝过你别急着和钟冉结婚,钟冉和文娜虽然长得挺像,但钟冉终究不是文娜。”

这话一说完,钟冉就听到陆见深冷冷地斥责道:“你别乱说,对文娜的名声不好。”

钟冉顿了两秒,垂下眼眸,缓缓平定了一下心口的烦闷,这才走了进去。

她一进屋,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陆见深看到她进来,起身拉开左边的位置,问道:“怎么没穿我给你买的红裙呀?”

钟冉顺势坐下,说:“临时要执勤,没来得及换衣服。”

陆见深也就没再多问。

钟冉扫视了一圈饭桌上的人,都是和陆见深在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她都认识。只有一个穿着一身红裙的女人,坐在陆见深右边,朝着她递来一杯酒,笑着说:“你好,我是周文娜,他们都说我们长得像,就像姐妹一样,难得有这缘分,我们喝一杯?”

钟冉没有接酒,礼貌地说:“不好意思,军规规定,军装在身不能喝酒。”

周文娜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委屈地问:“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呀?”

钟冉还没来得及说话,手边就被递上了一杯茶。她偏头一看,陆见深正皱着眉头,压低声音对她说:“我知道你不能喝酒,以茶代酒吧,没必要冷场。”

钟冉心里一阵刺痛,心想,他不是担心冷场,而是不想周文娜受委屈吧。

钟冉不想在这件事上纠缠,点了点头,一口就把热茶喝完了。

这个小插曲过后,饭桌上又热闹起来。周文娜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一边哭一边说她这几年过得有多不好,说她后悔跟着家人离开京城,后悔嫁人生子……

这期间,陆见深一直坐在周文娜旁边,不停地给她递纸巾。

直到周文娜越说越激动,直接扑进了他的怀里。陆见深这才起身想要推开她,说:“文娜,你喝醉了。”

可周文娜却紧紧抱着他不放手,哭诉着:“见深,我真后悔当年没能为你坚持留下来…… 有时候我真想就这么死了算了!”

陆见深的脸色微微一变,原本推人的手最后心疼地放在了周文娜的背上,轻轻拍着安慰她:“一切都会过去的。”

钟冉从头到尾看着这场闹剧,感觉自己就像个局外人。是啊,一切都会过去的。距离她离开陆见深,也只剩下12天了。

钟冉心情复杂地望着陆见深,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太过炽热,陆见深终于扭过头和她对视。男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愧疚,说:“文娜喝醉了,我送她回家,你去外面等我一会儿,我晚点再和你一起回家属院。”

钟冉点了点头,一个人起身往外走去。

身后,她听到有人感叹道:“钟冉一身军装和周文娜一点儿都不像,不过倒也是英姿飒爽,可惜陆见深不喜欢。”

没什么好可惜的,只是两个人不合适罢了。

钟冉转道去了陆家,可陆首长不在家,她只好一个人回了家属院。

陆见深第二天清晨才回来。他的衣服皱巴巴的还没换,一进门就把钟冉拉进怀里道歉,笑着解释:“昨晚等很久了吧?没生气吧?”

钟冉望着男人眼底藏不住的笑意,心里像是被一团乱麻搅着,说不出的酸涩。既然他都能猜到自己会难受,昨晚为何还要彻夜不归呢?

可她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以往她就不喜欢跟他倾诉自己的委屈,现在就更没必要婆婆妈妈的了。她抬手轻轻推开陆见深,勉强挤出一抹笑容,说道:“我没生气,不过以后我不会再等你了。”

陆见深愣了一下,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安。他以为钟冉是在说气话,急忙解释道:“别生气嘛,昨晚文娜喝醉了,她那些话都是醉话,你别往心里去。”

钟冉点点头:“真没生气。”

她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两周之后她就要去警局入职,以后真的不会再痴痴地等他了。

看到钟冉点头,陆见深这才放下心来,脱下外套朝里间走去,说:“我先去洗个澡。”

“嗯。”

陆见深进里间没多久,指导员就来找钟冉了。

“你转业成为国安警察的审批调令,还有你申请的强制离婚报告都下来了,这些都要找陆首长盖章。”说着,指导员把调令递给了钟冉。

“盖章?你找爸盖啥章呀?”屋内,陆见深擦着头发走出来,一脸的不解。

钟冉向指导员道了谢,关上门后,在两周后的日历上画了个圈,不紧不慢地说:“没啥大事,出个外差任务需要首长盖章。”

陆见深应了一声,盯着日历问道:“你的生日就在这个月吧?”

“嗯。”

沉默了片刻,又听到他突然问:“你们女生一般喜欢啥当礼物呀?”

钟冉十分诧异,以前不管是过生日还是过节,陆见深向来都是送她一条红裙子,这次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她可不认为陆见深问这个是打算给她买生日礼物。

钟冉没拿着调令进屋,随口说了句:“丝巾项链都行吧。”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陆见深又忙得不见人影。而距离钟冉离开的日子,很快就只剩下3天了。

以前陆见深执行任务的时候,钟冉总是提心吊胆,吃不好睡不香。她厨艺不怎么样,每天训练累得筋疲力尽,也会记得去食堂给陆见深打一份他爱吃的红烧肉。就怕他出完任务回到家,吃不到合口的饭菜。

陆见深爱吃肉,她还特意节省出了一大堆肉票,就盼着给他一个惊喜,想看到他多对自己笑一笑。可这些,以后都用不着了。

钟冉把肉票都送给了邻居军嫂。嫂子捏着肉票,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我前些天在胡同的供销社老是看见你家那位带着一个穿红裙子的年轻女人。你家陆营长是陆首长的儿子,又有本事,虽说他对你一心一意,没什么坏心思,可禁不住那些不要脸的女人往上凑啊,等他回来你可得好好问问。”

钟冉苦涩地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其实根本不用问,她心里清楚那个人就是周文娜。

正巧,钟冉打算去供销社给阿妈买一套雪花膏。她自己也说不清怀着怎样的心情,在供销社里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陆见深和周文娜,他们正有说有笑。

周文娜身着一条艳丽夺目的红裙,身姿曼妙,明艳照人,脖子上还系着一条与裙子搭配得恰到好处的红丝巾。

那日陆见深询问送礼物的事情,原来竟是为了周文娜。

钟冉自嘲地轻笑一声,刹那间,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慢慢地被抽离。

对面的两人也看到了钟冉。

陆见深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慌乱,而周文娜则主动朝着钟冉走了过来。

“钟同志,这段日子我刚搬到军区附近的胡同,一个人带着孩子实在太辛苦了,多亏见深帮忙了。谢谢你们啦。”

嘴上说着谢谢“你们”,周文娜的目光却始终落在陆见深身上。

陆见深有些不自在地看向钟冉。

钟冉只是微笑着说:“不用谢,你们开心就好。”

陆见深直觉钟冉的情绪不太对劲,便走到她身旁解释道:“我执行完任务回来,刚好碰到文娜,就陪她来买点东西。”

钟冉点点头,表示理解:“你们忙你们的,我先回家属院了。”

可没想到,陆见深跟了上来。

“爸外出视察回来了,你不是需要盖章吗?我带你回大院陆家一趟。”

听到这话,钟冉点了点头,从军区转岗去警局的审批还得陆首长盖章才行。

两人上了吉普车。

正值盛夏,天气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车窗敞开着,风呼呼地灌进车里,可还是驱散不了车内的燥热。

车内的气氛异常安静。

要是换作以前,钟冉会格外珍视每一次和陆见深独处的机会,总会主动找话题聊,有时候,陆见深还会打趣她,说她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鸟。

但如今,钟冉只是静静地望着车窗外,脑子一片空白。

直到陆见深受不了这怪异的氛围,主动搭话:“你怎么买了雪花膏?你平时不用这些东西的呀。”

钟冉听了,收回目光,紧紧攥着手中的布袋子:“这是带回去给乡下阿妈用的。”

陆见深应了一声,接着说道:“你什么时候去看妈?我晚点去买点补品,麻烦你一并带过去咋样?”

“行。”

在接下来的路程中,钟冉一直闭着眼睛休息。

陆见深没多想,只当钟冉是想家了。

到了大院。

刚下车,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在七嘴八舌地议论。

“自从周文娜回到京城后,陆见深又出钱又出力地照顾她们母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陆见深和他们是一家呢。”

“陆见深这态度,该不会真要和钟冉离婚,然后娶了周文娜吧?那可就闹笑话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他们俩都是军人,哪能随随便便就离婚?不过以后的事儿谁又说得准呢。”

……

这些话里预想的情形,钟冉在这三个月里不止一次地设想过。

陆见深不在身边的夜晚,她有时会在半夜从梦中惊醒,反复琢磨她和陆见深的未来,整夜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直到爸爸的追悼会……

那一刻,她彻底下定决心放下陆见深。

到如今,钟冉已能平静地走向那些人。

反倒是陆见深,一身军装本就气势逼人,他黑着脸教训那些说话的人:“瞎胡说什么!”

把那些人训斥走后,陆见深赶忙追上钟冉,拉着她解释道:“文娜在京市没有亲人,我只是顺手帮个忙,没别的想法,你放心,我既然娶了你,就打算和你过一辈子。”

钟冉微微一笑:“嗯,你说的我都信。”

陆见深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钟冉抢先开口打断了他:“我去找爸了。”

“好,那我去买补品。”

钟冉点点头,看着陆见深渐渐远去的背影,转身走进了书房。

待她向陆父说明了来意,陆父却劝道:“你想继承你爸的遗愿,成为一名国安警察,这是为国为民的大事,我尊重你的决定。”

“但申请强制离婚这件事,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见深是我的儿子,我了解他,即便你们日后一年到头都见不上一面,他也不会怪你,你不必觉得这是负担。”

钟冉却摇了摇头,郑重地将国安警察的审批调令以及强制离婚报告放在桌上。

“爸,这两件事都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等您批复后,我就会离开军区。”

话音刚落,门突然被推开了。

陆见深把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礼品放在门口,满脸疑惑地走进来:“钟冉,你为什么要离开军区?”

钟冉抬手拿书盖住那两份报告,看了眼陆父,面不改色地对陆见深撒了个谎:“之前不是跟你说过,有个外差任务。”

这借口十分牵强,但陆见深难得地没有追问。

接着他又跟钟冉说起了其他事:“钟冉,文娜的工作还不稳定,她儿子小羽办不上户口,月底就得被遣返离开京市,所以我打算把小羽的户口先迁到我们名下,让他做我们的儿子。”

钟冉还没来得及开口,陆父就重重地拍了下桌子:“胡闹!别人的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钟冉看到陆见深停下了话头,但态度并未改变。

见陆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钟冉赶忙拉着陆见深出去:“爸,这事我们自己解决。”

匆忙把人拉出书房,钟冉才松开陆见深:“家里的事都听你的,你安排就行。”

陆见深松了口气:“你一直都很善良,我就知道你会同意的,我替文娜谢谢你。”

“那我去忙了,今天估计会晚点回家,你不用等我吃晚饭。”

说完,他便匆匆离开了。

钟冉默默地望着他的背影,又回头看了一眼堆在门边像小山一样的礼品,鼻子不禁一酸。

陆见深对她其实也挺好的。

只是两人的婚姻,终究还是少了那么一丝缘分。

……

钟冉没留下来吃饭。

回家属院前,陆父把国安警察的审批调令和强制离婚报告都盖好了章,交给了她。

老人叹了口气,这次没有再劝她什么。

钟冉回到军区后,将两份报告提交给了组织,确定20号去警局报到。

钟冉心里难得地轻松起来。

眼下重要的事情都已办妥,就只剩下警局入职所需的体检了。

钟冉排到晚上八点去卫生所做体检。

她没什么食欲,也没去食堂打饭,直接就睡过去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没睡好。

这次她竟罕见地倒头就睡,还梦到了和陆见深的婚礼。

陆见深倡导节俭,他们穿着军装,胸口佩戴着一朵大红花,在军区食堂举行了一场简单的婚礼。

他说:“钟冉同志!我不太会说甜言蜜语,但我向你保证,我们在组织的见证下结为夫妻,我一定会对你好。”

“钟冉!醒醒!”

“吃晚饭啦!”

钟冉被人推醒,睁开眼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陆见深笑着蹲在床边:“结婚这么久,我还是头一回发现你这么能睡,听隔壁嫂子说你中午没去吃饭,睡了一下午?”

钟冉望着眼前满是笑意的男人,还有些迷糊。

“快起来吃饭。”

陆见深伸手拉她起来,许是真的心情不错,平时话不多的他这次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户口已经办好了,文娜为了感谢你,特意在国营饭店给你点了招牌菜,快来尝尝。”

“这道椰子鸡汤是招牌菜,我特意为你点的,你应该会喜欢。”

钟冉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她被陆见深拉到左边坐下,男人还贴心地拿了碗筷帮她盛好汤,递到她面前:“小心烫。”

钟冉看了一眼男人脸上殷勤的笑容,又瞧了瞧碗里浓白色的汤汁。

或许是今晚的夜色太过扰人,她有些按捺不住心口的烦闷。

终于,她缓缓开口:“你特意为我点这汤,觉得我会喜欢。可你忘了我祖籍湘南,那地方气候湿热,我从小吃辣祛湿,对这种寡淡的营养汤实在提不起兴趣。”

“你把汤拿给周文娜吧,她应该会乐意喝。”

陆见深微微一怔,随即放下手中的碗,一时之间显得有些慌乱,不知道手脚该往哪儿放。

“抱歉,我没考虑到……”

话刚说了一半,在钟冉的注视下,他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结婚都四年了,要是真心把对方放在心上,怎么会连妻子喜欢什么口味都不清楚呢?

陆见深猛地站起身,伸手拉住她就要往外走:“军区外面不远处的胡同新开了家湘菜馆,我带你去尝尝地道的湘菜。”

钟冉轻轻抽回手,说道:“不用了,我还得去医院做个体检。”

但陆见深向来是个强势的人,这次更是打定主意要带她去,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出了门。

“普通体检又不用空腹,咱们先吃完饭,我再送你去体检。”

很快,钟冉就被带到了湘菜馆。

满屋子弥漫的辣椒味,让她顿时有了食欲,也就没有再拒绝。

可刚坐下点完菜,就看见周文娜风风火火地从菜馆对面的屋子冲了过来:“见深!小羽突然高烧抽搐了,这可怎么是好啊!你能陪我和他去卫生所吗?”

陆见深脸色骤变,立刻起身。

刚走一步,才想起钟冉还在旁边,便满脸歉意地看了过来。

钟冉看出了他的为难,便招呼店老板:“不好意思,菜就别做了。”

陆见深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那就等下次吧,你生日是20号,没几天了,咱们那天再来吃,行不行?”

20号那天,也是钟冉去警局报到的日子。

陆见深,我们不会再有下次了。

钟冉沉默不语。

“都快八点了,我也要去卫生所体检,一起去吧。”

众人很快就到了卫生所。

陆见深陪着周文娜去看诊,钟冉则独自去做体检。

等体检结束,已经晚上十点了。

路过输液室的时候,她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里面的场景。

小孩儿紧紧抱住陆见深,可怜兮兮地问道:“好难受啊……陆叔叔,我想让你当我爸爸,我能叫你爸爸吗?”

钟冉呼吸一紧,双脚像被钉住了一样,怎么也挪不动。

接着,就见陆见深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钟冉有些恍惚,结婚后的第二年,家属院里和他们同年结婚的家庭都有了孩子,好多人还打趣催促她和陆见深也赶紧要个孩子。

她跟陆见深提过这事,可他却以工作为重拒绝了她,之后几年也一直没打算要孩子。

她原以为,陆见深是不喜欢小孩子。

但此刻,他哄着孩子的模样是那么温柔……

钟冉收回视线,不想再看下去了。

正要离开时,身后传来周文娜的声音:“我原来只知道见深对我很照顾,没想到他对我儿子也这么有耐心,你说是不是?”

钟冉转身望去,只见周文娜得意地扬起下巴:“当初我离开后,见深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遇见和我长得有八分相似的你,没多久就和你结婚了。”

“现在我回来了,只要是我的事儿,我一开口,不管他多忙,他都会来见我。”

“钟冉,你这么聪明,应该能明白你和见深并不合适吧?再这么过下去,你们俩都不会幸福的。”

钟冉静静地站着,听着周文娜这番炫耀被偏爱的话,心里并没有太多失落,反倒有些可怜她。

在周文娜眼里,女人的荣耀全靠男人,谁得到了陆见深,谁就赢了这场“较量”。

说得不好听点,只要自己自私一些,坚持不和陆见深离婚,他这辈子就都是她的丈夫。

钟冉懒得和周文娜争论,只留下一句:“那祝你早日得偿所愿。”

周文娜一愣,眼中的得意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她的脸涨得通红。

钟冉径直离开了卫生所,回到了家属院。

这个时候,大家都已经睡了,路上只有蟋蟀和青蛙的叫声,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狗吠。

她回到屋里,打开灯。

指导员批准下乡的条子,日期就是明天。

钟冉趁着夜色收拾东西,一想到明天就能见到阿妈,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第二天,也就是18号。

距离钟冉去警局报到只剩下2天了。

天刚蒙蒙亮,她就准备出发。

没想到刚要开门,门却自己开了,陆见深回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了一下。

陆见深看了眼她手里简单的包袱:“你今天去乡下看妈啊?怎么不把我之前买的补品都带上呢?”

不等钟冉说话,他就急忙打开柜子,把大包小包的东西都拿出来,塞进一个尼龙大袋子里,递给她。

“有点沉,辛苦你啦。”

钟冉平静地接过:“那我走了。”

“等等!”

陆见深又叫住了钟冉。

钟冉疑惑地回过头,只见陆见深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她。

“昨天事情太突然,饭没吃上,今天都18号了,过两天就是你的生日,这是提前给你的礼物。”

钟冉接过来,打开一看,是和周文娜一模一样的红丝巾。

钟冉攥着红丝巾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她忍不住看向陆见深。

可他正微笑着看着她,眼中还隐隐带着期待。

是啊,从前他送她红裙子时,她会满心欢喜,忍不住抱着他表达喜爱,还能开心一整天。

但现在,她实在笑不出来。

钟冉把红丝巾塞进兜里,移开视线:“谢谢。”

陆见深一呆,没料到钟冉会是这样的反应,下意识地问道:“不喜欢吗?”

心底莫名涌起一阵慌乱,仿佛有什么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

钟冉轻轻提了提尼龙袋,目光直直地对上男人的眼睛,挤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说道:“你想多啦,时间不多了,我得赶紧走。”

陆见深没有再阻拦她,只是轻声叮嘱:“好,路上注意安全。”

“嗯。”钟冉答应了一声,抬脚向前走去。她能明显感觉到,身后那道炽热的目光一直没有收回,但她的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实际上,那份强制离婚报告早已盖了公章,从法律层面讲,她和陆见深的夫妻关系已经结束了。这么一想,之前因为那条红丝巾产生的烦闷和堵心的感觉,竟然慢慢消散了。

结束这段本就不合适的婚姻,从此以后,她将不再受感情的束缚。等去警局报到之后,她一定会全身心投入到组织交给她的任务中,为守护祖国的和平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

从京市回乡下,路程其实不算远。然而,结婚四年了,她回家的次数却寥寥无几。

远远地,钟冉就看到了那个守在村口、背着竹笼四处张望的瘦弱身影。“阿妈!”她激动地喊着。

钟母提着手里的东西,朝着钟冉飞奔过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钟冉越发清楚地看到,阿妈消瘦了很多,也苍老了不少,两鬓的白发已经一片一片的……

“阿妈……对不起……”钟冉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老人同样是眼眶含泪,嘴唇颤抖了好久,才缓缓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回来就好,走……回家,阿妈给你包饺子。”

钟冉用力地点点头,泪水模糊了双眼,嘴角却高高扬起。此刻,她的心里从未有过的安定,仿佛所有的烦恼忧愁都在见到阿妈的那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紧紧靠在一起,朝着家中走去。当钟冉走进厨房,看到那半盆已经和好的白面,还有剁好的猪肉时,鼻子不禁一酸。虽说家里有烈属补助,但也是有限的,这些精面……想必是阿妈用了好多肉票跟别人换的。

她悄悄把带回来的各种票塞进了阿妈的枕头底下,然后走进厨房帮阿妈打下手。这时,她看到阿妈正往饺子里放铜钱。

“吃了铜钱饺,一生福气平安,顺利到老。”阿妈笑着说。

钟冉低下头,愧疚感越来越重,眼前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母女俩整整相伴了一天,晚上还睡在一起,回忆着钟冉小时候的囧事,分享着她在部队里的有趣事儿,只是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没有提到分别的事情。

但黑夜总会过去,黎明总会到来,钟冉终究还是要离开。

7月19号,距离钟冉去警局报到的日子,只剩下最后一天了。

钟母翻箱倒柜,不停地往钟冉的包里塞东西,嘴里还念叨着:“这是阿妈自己炒的辣酱,你最爱吃了。你做饭不太在行,有了这个拌饭,能吃一大碗呢。”

“这是我特意晒的野菜,还有这些红薯可甜了,我都烤好了,你带着路上吃。”

没过一会儿,包袱就被塞得满满的,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了。

“唉,你怎么没带个大点儿的包袱呀,阿妈恨不得把自己也装进去,让你带着走呢。”钟母的这句话,让钟冉一下子泪如泉涌。

好在钟母正忙着收拾包裹,没注意到她的失态。钟冉赶忙擦了擦眼泪,强装笑容道:“好啊,阿妈啥都会做,把阿妈带走就啥都有啦。”

母女俩相视一笑,又不约而同地转过了头。

到了村口,离车站还有一段路,考虑到阿妈腿脚不方便,钟冉不让她再送了。

“就送到这儿吧,阿妈。”钟冉说。

钟母点了点头,没有坚持。她因为弯腰太久,直不起身子,只能让钟冉俯下身来,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嘱咐道:“去了警局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有空就回来看看,阿妈在家等着你。”

“好……”钟冉鼻子一酸,趁着阿妈把手收回去的瞬间,迅速转过身去,生怕阿妈看到自己发红的双眼。

这时,钟冉感觉后背被阿妈轻轻地推了一下,接着,传来阿妈哽咽的声音:“冉冉,朝前走,别回头!”

钟冉背着包,强忍着泪水,没有回头,只是用力地挥了挥手,踏上了前进的道路。

回到家属院,陆见深不在家。钟冉把屋里屋外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她把陆见深送的那条红丝巾,还有一柜子的红裙子,都送给了别人。

忙了一阵之后,夜幕已经降临。此时的屋子干净整洁、明亮舒适,仿佛从来没有钟冉生活过一样。

钟冉最后在熟悉的部队里逛了一圈,走到靶场时,只见士兵们正借着夜色进行射击训练。她和陆见深第一次相遇就在这里,那时的射击比赛,不管是蒙眼射击还是奔跑射击,陆见深都能枪枪射中十环,在她眼里,他就像一颗璀璨的星星。

正当她打算继续往前走时,指导员突然看到了她,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钟冉啊,你明日便要离开了。虽说你已获得组织批准,强制性地与陆营长离了婚,可他到现在还蒙在鼓里。等你去了警局,这辈子你们或许都无法再碰面了。”指导员一脸惋惜地说道。

“这两天陆营长并未外出执行任务,你真就不和他道个别吗?”指导员又追问了一句。

钟冉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微笑,轻声回应:“若有机会,再道别吧。”

可道别也得先见到人才行呀。当晚,陆见深依旧没有回家。

零点的军号声划破寂静的夜空,7月20号,就这么悄然来临。此刻,距离钟冉离开的时间,只剩下不到十个小时了。她前往警局报到的时间,正是7月20号上午十点。

清晨六点,钟冉早早地就醒了。她翻出阿妈塞进包里的野菜,打算做个野菜饼。也许是她厨艺实在一般,好几张饼全被烤糊了。

“真可惜,没做好。”钟冉满脸遗憾地叹道。她端着饼坐下,咬了一口,那苦涩的味道让她直犯恶心,难以下咽。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陆见深终于回来了。

看到桌上的饼,陆见深一脸诧异:“这是你做的?”说着,他抬手拿起一张饼,一屁股坐下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还不忘夸赞:“不错,手艺有进步。”

看样子他是真饿坏了,吃完一张又伸手去拿第二张。钟冉看看自己手中只咬了一口的饼,直接端起盘子走进厨房:“太苦了,你还是去食堂买早饭吃吧。”

然而,她刚一转身,就被陆见深从后面紧紧抱住:“挺好的,你手艺确实有进步。”

陆见深的头靠在钟冉的脖颈处,呼出的热气扑在她的脖子上。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亲近过了。可随着他的靠近,他身上那股卫生所消毒水的味道也越来越浓。

指导员说他没任务,可他却一直没回家,想来是在卫生所照顾周文娜的孩子了。钟冉正打算推开他,突然听见陆见深说:“咱们也要个孩子吧?”

她的身体瞬间僵住,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怎么不说话?你以前不是一直想要个孩子吗?”陆见深又追问道。

没错,钟冉从前确实特别渴望能有个孩子。要是三个月前听到这话,她肯定会欣喜若狂。但如今再提,一切都已经晚了。

钟冉终于用力推开了他,扭头看着陆见深,定了定神,郑重其事地说:“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和你讲,我准备离开……”

话还没说完,房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周文娜披头散发,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见深,小羽又高烧了,怎么哄都不肯喝药,非要见你,你能不能再去哄哄他?”

陆见深松开了钟冉,丢下一句“等我回来”,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或许是因为即将离去,这一次被抛下,钟冉的心里出奇地平静。她只是在陆见深关门的瞬间,微笑着挥了挥手。

“陆见深,再见。”

陆见深的身子猛地一僵,看着钟冉,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他的心莫名地慌乱起来,仿佛这句“再见”之后,他就再也见不到钟冉了。

可周文娜在一旁催促道:“快点走吧,孩子等着吃药呢。”

陆见深只好强行按下心中的不安,迈开大步离开了。他心想,自己和钟冉毕竟是夫妻,她说再见可能是去执行任务,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钟冉在部队工作,怎么可能永远不见呢?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钟冉静静地看着陆见深远去的背影,然后提起箱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上午10点,钟冉准时到达警局。警局的警员们早已在门口等候。看着他们,望着他们身后那闪耀的警徽,钟冉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恍惚间,她好像看到爸爸微笑着向她敬礼。

“爸……我会戴上您的警号,接过您的旗帜,在您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完成您未完成的心愿。”钟冉双脚并拢,对着国徽、对着警局、对着所有警员敬了一个庄重的礼,大声喊道:“国安警察烈士钟振明之女钟冉,前来报到!”

对面,所有警员一同敬礼,大声回应:“欢迎警号81530,钟冉同志归队!”

陆见深回到家时,已经是一周后的下午了。想起自己对钟冉说过的“等我回来”,他却失约了,心里不免有些愧疚。周小羽的病情比较严重,医院里离不开人照顾。周文娜刚到文工团上班,工作才刚开始步入正轨,所以只能由他两边跑。后来周小羽的病情稳定了,上级又给他安排了紧急任务,直到今天上午才圆满完成。

“钟冉?”陆见深习惯性地喊着她的名字,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夕阳洒下昏黄的光,让房间显得更加空旷。

陆见深环顾四周,房间里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些什么。他的右眼皮不自觉地快速跳动起来,一种莫名的心慌涌上心头。

他正要走进卧室,门突然被敲响了。原来是周文娜抱着孩子站在门口。

“见深,家里水管裂了,我不会修……”周文娜说道。

陆见深看了看空荡荡的屋子,以为钟冉还没从军区回来,便点了点头,跟着周文娜母子俩走了。路过半路,他还顺便给周小羽买了些吃的。

一个小时后,陆见深用胶带把破裂的水管缠好,又试了试水龙头开关,确定修好了,便准备离开。

“见深,这段时间真是麻烦你了,你留下吧,我给你做饭吃。”周文娜今天特意穿上了常服,一条红裙搭配着扎起的头发,显得明艳动人又风情万种。她轻轻推了推周小羽。

周小羽走上前,用小手拉住陆见深,奶声奶气地说:“陆叔叔,你留下吧,阿妈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

“不用了。”陆见深果断拒绝,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他得赶紧回去等钟冉。他心想,这个时候钟冉应该已经到家了,不能让她一直等自己。

怀着这样的想法,陆见深回到了家。然而,推开门,屋里的昏暗让他的心再次揪紧。

钟冉还没回来?陆见深难得地慌乱起来,他连鞋子都没换,就快步朝卧室走去。

卧室里,床铺干净整洁,地面一尘不染。陆见深不由自主地走到衣柜前,带着一丝忐忑打开了柜门。衣柜的一半空空荡荡,只剩下他自己的衣服挂在那里。

陆见深的心猛地一沉。那些红裙子呢?他突然回忆起曾经在联谊会上,看到穿着一身红裙的钟冉,那是他们第一次在晚会上共舞。她身着红白波点布拉吉,随着音乐的节奏轻盈起舞,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了他的心上。

从那以后,他就喜欢给她买红裙,总是挑最新的款式、最流行的风格。穿在钟冉身上,那些红裙总是那么出众,让他移不开眼。

他又想到,是时候要个孩子了。也许不用等到明年,钟冉一直都盼着有个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像钟冉就行,就像缩小版的钟冉……

这么想着,他心中的歉意更浓了。难道是在军区出了什么事,把她耽误了?都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陆见深打开灯,房间里一切依旧。双人床上铺着薄褥,被子整齐地叠成豆腐块放在床尾,床单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就好像从来没有人睡过一样。

没有人睡过……陆见深猛地抬起头,仔细地打量着屋里的一切。这不是错觉,房间里真的没有任何属于钟冉的东西了。

心慌和不安如潮水般涌来,陆见深完全没了睡意。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钟冉的模样。

他下意识地安慰自己,也许她是去执行紧急任务了?会不会在任务中遇到危险?会不会吃不好睡不好?去的地方远不远?这次出任务怎么没提前告诉他呢?

应该不会有事的,钟冉的擒拿和摔跤在部队里可是名列前茅,不会出什么问题。陆见深努力地安慰着自己,却怎么也躺不下去。他索性起身来到客厅。

他突然想到,是不是在无数个自己出任务的夜晚,钟冉也是这样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呢?

钟冉……我好想你。陆见深突然深切地体会到了相思之苦,环顾屋子,却找不到任何一样能安慰他的关于钟冉的东西。

那条红丝巾,买回来后就没见她戴过,难道她不喜欢吗?那些红裙子,也已经很久没见她穿过了。自从结婚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钟冉穿着红裙子跳舞了。等钟冉回来,他一定要带她去百货商店,让她自己挑喜欢的款式,并且告诉她,以后她的所有喜好,他都会记在心里。

然而,陆见深环顾四周,却发现床头的台灯不见了,放着两人证件“合照”的相框不见了,就连结婚时钟冉亲自挑选的那些小物件,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能够代表“钟冉”的东西,全都不见了。

陆见深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意识到,钟冉不见了。他差点就要冲出去找指导员问钟冉的下落,问问她是不是去执行任务了,去了哪里执行任务。

但此时天色已晚,陆见深只能一夜未眠,苦苦熬到了天亮。操场上,士兵们响亮的口号声震耳欲聋,像鼓点一样,重重地敲打着陆见深的心房。

他急忙赶到军区找指导员,却不见人影。他又在操场上四处寻找,终于在去办公室的路上,看到疾驰而过的车里坐着指导员。

他快步奔跑,紧紧跟了上去。

军区办公室内,气氛有些沉重。指导员手里拿着那份红头文件,脸上满是迷茫,正说着:“钟冉同志和陆营长强制离婚这事,终究得有个说法,不然……”话还没说完,门“砰”的一声被用力推开。

门外,陆见深脸色阴沉地站在那里。他一言不发,径直从指导员手中抽出文件。随着目光在文件上移动,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当看到钟冉的亲笔签名和父亲的印章时,陆见深沉着脸大步离开。

路边,邻居嫂子正出来晾衣服,看到脚步匆匆的陆见深,忍不住咂了咂嘴,小声嘟囔道:“走这么急,难不成媳妇丢了?”

陆见深回到陆家,把文件摆在陆父面前。刹那间,空气中仿佛结了冰,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陆钧彦看着脸色阴沉的儿子,在陆见深进门的那一刻,就已经猜到他的来意。他扫了一眼文件上钟冉的签字,看向儿子的眼神也不太好,面无表情地重复了文件上组织通过的结果:“组织同意了,你们俩已经解除夫妻关系。”

“离婚这么大的事,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陆见深的眉眼间满是寒意。他明白,自己作为陆战区首长之子,这事儿自己毫不知情,背后肯定有父亲的干涉。

“钟冉铁了心要离婚,你就算知道,又能如何?”陆父一脸严肃地说道。

陆见深呆立当场,随后急切地回应:“可我从来就没动过离婚的念头。”

“你说不想?你和周文娜的那些传闻都传到我耳朵里了,别装糊涂,钟冉肯定也有所听闻。现在你才说不想离婚,不觉得太迟了吗?”陆钧彦一想到钟冉受过的委屈,对儿子的不满便愈发强烈,“钟冉对你好的时候,你在干什么?现在人家不想再自讨没趣了,你反倒后悔了?”陆钧彦越说越气,原本想端起茶杯平复一下情绪,却气得将杯子重重砸在桌上,“她就连离开都还在替你保留颜面,离婚申请是单独交给我的,没让你在整个军区丢脸!”

父子俩瞬间剑拔弩张,气氛糟糕到了极点。陆钧彦警告道:“不管你对钟冉是真情还是假意,既然已经离了婚,就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她已经申请调离,你也找时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处理清楚。”

陆见深眼神冰冷得如同利刃,追问:“她在哪里?”

“不清楚。”陆父如实相告,“钟冉接过了她父亲的警号,现在没人知道她隐姓埋名去执行什么任务了,说不定你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接过她父亲的警号……陆见深的身体猛然一颤。

陆父吹胡子瞪眼地斥责道:“她父亲的追悼会你都没参加,还有脸跑来这里闹?”

这话一出,陆见深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追悼会的场景。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陆钧彦的办公桌上抓起内部报纸,上面刚好刊登着不久前追悼会的消息。他凝视着烈士照片中那张和钟冉极为相似的脸,久久未曾眨眼。

钟振明,钟冉……原来,那天的追悼会是钟冉父亲的追悼会。而那天,他因有紧急任务,连钟冉的话都没听完就匆忙离开了。

“钟冉!”怪不得,从那天起,钟冉就变得有些不对劲。原来一切早有迹象。

“钟冉,对不起。”恋爱两年,结婚两年,是他忽略了钟冉,淡忘了自己对她的感情。

“爸,她在哪里……”陆见深满脸懊悔,那向来迷人的桃花眼此刻布满了血丝。

毕竟是亲生儿子,陆钧彦不忍再恶语相向。但钟冉身份特殊,具体的调令地点,就连他这个首长也不清楚,只能无奈地看着儿子摇摇头说:“错过了就别再纠缠,这样对你们俩都好。”

然而,沉默许久之后,陆见深固执地抬起头,坚定地说:“不,我只要她,我只要钟冉。”

……

父子俩虽不算不欢而散,但此后陆见深再也没回过陆家。

周文娜在军区得知了钟冉和陆见深离婚,还自行申请调走的事,顾不上文艺团筹备晚会的忙碌,抽空找到了陆见深。

“见深,你和她……离婚了?”周文娜看似在询问,语气却十分笃定,甚至隐隐带着一丝窃喜。她伸手想去拉陆见深的衣角,像从前一样,却被陆见深后退一步躲开了。

陆见深生硬地说:“没有,我没同意。”

周文娜准备好的说辞顿时卡在了喉咙里,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过了一会儿,她眼眶泛红,含泪说道:“见深,虽然你多次拒绝了我,但我还是想再次告诉你,我依然喜欢你。自从离开你,我就后悔了,可当时我别无选择……我们真的不能重新在一起吗?你看,我们本来就没什么,清清白白的,是钟冉自己打报告和你离婚,她根本不信任你,这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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