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亲戚，你怎么能有情绪呢？

乙巳月 庚午日

一个久久不见的人，你会和他能有多亲密呢？

我出生在广东的一个家庭，父母的祖辈都是农村人。农村人的观念里，孩子越多越好，所以我的亲戚格外多。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老一辈人和父母这一代人都及其重视宗族和血缘，在南方的农村尤其如此。

从小到大我都被复杂的亲戚关系搞得非常头疼。

除了疲于面对无数张陌生的脸，拗口的称呼，最让我感到无力和疲惫的是他们陈旧的思想观念和自以为是的态度。

他们总是理所应当地用长辈的身份和亲戚关系压我，说出一些荒唐的话，或者让我满足他们许多无理的要求。

从小父母就喜欢带着我走亲戚。但是总有很多亲戚说话奇奇怪怪的，尽问我一些刁钻的问题，好像很喜欢看我说不出话的糗样。

还有亲戚会要求我在聚会或者饭局上给他们表演，如果我不愿意他们还会明里暗里表达对我不听话的不满。

我初高中时因为学习紧张有些压力肥，身形比较臃肿。他们会说我：“女孩子这么胖，没有男孩子喜欢的。”

我姨妈还会说：“你的腿怎么这么粗？屁股也太大了吧？”这些话都让处于青春期的我自卑了好久，甚至一度想通过不吃饭来减肥。

有亲戚好几次在没有提前征求我们家同意的情况下，擅自提着大包小包来我们家小住一段时间。忙于学习的我通常在房间待一整天，根本无心应付他们。

他们就会和我父母抱怨，说我没礼貌，不知道出来招待他们。

高考结束后，他们得知我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甚至会说：“那太好了。等你以后有出息了，你弟弟妹妹也去北京上学，别忘了帮帮他们。”

毕业后过年走亲戚的时候，他们会指指点点：“年纪也不小了，还不结婚？连男朋友都没有，再老就生不出儿子了。”

类似的事情太多了。渐渐地，我越来越对此感到疲惫。每次提到走亲戚，我就有种浑身疲惫，累得快要倒下的感觉。

-2-

父母当然对此很不理解，他们也不会理解。

但凡我流露出不情愿或疲惫的情绪，父母就会严厉地呵斥我：“他们可是你的亲戚，你怎么能有这种情绪？”

我真的时常感到非常疲惫。

学习、考试、实习、转正、工作...自己的生活都已经让我应接不暇，如此累赘的亲戚关系更让我心力交瘁。

我独自一人背井离乡，跨越大半个中国去到遥远的北京读书，还在毕业后努力留在北京工作生活，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为了远离这些亲戚。

对于我们这一代年轻人，亲戚关系真的还有这么重要吗？

这个问题经常会出现在我的脑海里，但我又得不出答案。

但我真的很想大声告诉他们：可不可以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现实告诉我不可能，即使我已经工作实现经济独立，即使我独自北漂远离家乡，即使我尽力地去逃避亲戚关系，他们还是会渗透我的生活，我始终被亲戚关系所束缚。

从北京回家没几天，就要急急忙忙去拜访亲戚；必须从北京带点什么伴手礼给他们，以示我这个晚辈对他们的重视；还要接受他们对我工作和婚育状况的评价......

对于亲戚关系，我真的累了。

-3-

我发现因为过年要走亲戚时，网络上对于年轻人如何看待亲戚关系这个话题的关注度和讨论度格外高，其中不乏和我有一样想法的。

为什么现在的我们越来越讨厌亲戚关系了？

为什么现在的我们越来越疲于应对亲戚关系？

当我看到有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纷纷在网络平台大倒苦水，说着和亲戚之间痛苦疲惫的经历，对亲戚关系抱有和我一样想法的时候，我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我想主要是由于时代变迁。

亲戚关系是不同辈分和不同时代的人们之间的关系。

而时代的变迁让我们这一代人的思想观念和辈分不同的亲戚相差甚远。

我们和亲戚生于不同的时代，我们各自身上都有着鲜明的时代烙印。

他们身上有旧时代的烙印，包括一些很不好的习俗和思想观念，但由于根深蒂固又很难劝导他们改变想法。

他们对于我身材的评判和我婚育状态的指点，是陈腐的观念。而在我们这代人的眼里，身材的评判标准不再单一，婚育状态也应该是自由的，而不是由他们说了算。

所以我们的思想和亲戚的思想必然存在隔阂。

他们没能给予我们思想观念方面的理解和尊重。这就注定了很多年轻人很难与亲戚走得近，很难良好地接受亲戚关系。

再加上很多亲戚都是农村出身，贫困年代无法接受太多的教育，难免言行会有些粗鲁，还会把很多陋习延续下来了，比如重男轻女、女人一定要生孩子、封建大家长的架子等等。

当亲戚用长辈的身份把自己放在比较高的地位，试图逼迫我们做一些不想做的事情，或者说一些我们认为不对的话时，我们理所应当觉得不满，想要反抗。

但他们对待我们的反抗视而不见，依然做着自己想做的事。

时代的变迁，也让我们这一代人心里对宗族的认同感和血缘关系的归属感淡了很多。

亲戚是父母的熟悉的亲人，再加上农村人大多是聚族而居，家族间的成员联系相当密切。他们从小习惯了这种关系，是因为他们生活在农村的时候格外强调宗族关系，习惯了聚族而居。

但我们不是。现在的我们和亲戚是隔代人，也不会经常见面，一个久久不见的人，你会和他能有多亲密呢？

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强加在年轻人身上，就好比逼迫一群陌生人经常往来。大多数人都是疲于应对自来熟的陌生人吧？

何况还不是同龄人，下意识地就会更陌生，相处起来不自在。久而久之，我们就会越来越反感亲戚关系，对于亲戚关系会越来越觉得疲惫。

-5-

我能做些什么吗？我有过这种想法。

但我可以做些什么吗？我也迟疑过。

当我回过神，发现自己也陷入了这个怪圈——碍于亲戚关系的情面和长辈的身份而委屈自己。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或许先试着对他们说：我自己的身材，自己喜欢就好了。

接着说：我考上好的大学是我自己的本事，让弟弟妹妹也好好努力吧。

然后再说：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做决定。

这也不算什么出格的话吧？我应该让自己舒服一些，让自己轻松一些，让自己自在一些，对吧？

比起尊重长辈，我更想在不触犯他们的前提下先尊重自己，也想让他们也尊重我的想法。

还有呢？我还可以做什么？那就做一个我想做的长辈吧，别让老了以后的自己，变成了最讨厌的样子。

做一个和蔼可亲的长辈，做一个思想开放包容的长辈，做一个尊重晚辈的长辈，让我的晚辈不再为亲戚关系而头疼疲惫。

那应该是很久以后了吧。至少现在的我，还是对亲戚关系，感到十分疲倦。

WRITER · 时醒

有脑洞爱幻想，有点子爱创作，努力把笔下星光写成璀璨星河。

作者 时 醒

图片 Henri Martin

编辑 小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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