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摩纳哥王妃的电影与现实

　　《摩纳哥王妃》剧照，为了饰演摩纳哥王妃，妮可·基德曼前期花了 5 个月时间准备，她看遍了格蕾丝·凯利的所有电影

妮可·基德曼与导演奥利维亚·达昂在《摩纳哥王妃》片场

　　坐落于 Croisette 海滨大道旁的卡尔顿酒店是戛纳最著名的地标之一。历史上无数明星在此下榻，令这座百年酒店熠熠生辉。5 月 17 日，记者在这里等候采访时，误打误撞走进一间挂满格蕾丝·凯利照片的房间。它位于酒店最顶层，在阳台和设计成船舱的包间里，能眺望蔚蓝的地中海。

　　这间“格蕾丝·凯利套房”，是四年前摩纳哥王子阿尔贝二世为纪念自己的母亲命名的。墙上的黑白影像记录着王妃在摩纳哥王室生活的点滴，你能看到她与兰尼埃亲王、女儿卡罗琳公主的合影，还有与重要宾客会餐的情景。

　　而位于墙壁正中央的一张由当时著名杂志《年度电影》为凯利拍摄的大幅肖像，则暗示了她的另一个身份：好莱坞电影明星。海报上还有她的亲笔签名：“To Picture Show Annual, Sincerely, Grace Kelly”。

　　1955 年，希区柯克的《捉贼记》(To Catch A Thief)也曾在卡尔顿酒店取景。片中的格蕾丝·凯利身穿米黄色泳装，戴着墨镜，坐在卡尔顿前的白色沙滩上惊艳亮相，与加里·格兰特(Cary Grant)扮演的“江湖大盗”发生了一段情缘。

　　格蕾丝·凯利本人曾在这间豪华套房住过多次，包括在戛纳遇见兰尼埃三世的那一年。那时的凯利只有25岁，还是个渴望聚光灯、一心向往大银幕的美国女星。她的事业冉冉上升——先是与电影大师希区柯克多次合作，成为他的缪斯，又凭借《乡村女孩》登顶奥斯卡影后；然而，当她于第二年嫁入摩纳哥王室后，她却失去了在镜头前表达自己的自由。作为“人民的王妃”，她渴望回归大银幕，但王妃的身份不允许她这么做。

　　于格蕾丝·凯莉而言，演员与王妃，这两个身份似乎不可兼得。从电影小镇戛纳到摩纳哥王宫，两地相距不过 51 公里，然而“一步之遥”的距离，却让格蕾丝·凯利从此再与电影无缘。

　　由奥利维亚·达昂(Olivier Dahan)执导、妮可·基德曼主演的《摩纳哥王妃》(Grace de Monaco)就是一部探讨格蕾丝·凯利面临身份选择的电影。5 月，它作为戛纳电影节开幕片在全球首映。

　　最具野心的演员演绎：“特殊美的原型”

　　故事聚焦于凯利生命中最黯淡的一段时期：嫁入王室六年后，曾经的奥斯卡影后已是一国之母和两个孩子的母亲。但她在王室的生活四处碰壁，与丈夫感情岌岌可危。当她接到昔日“伯乐”希区柯克发出的新片邀请时，又恰逢摩纳哥政治局势动荡之时。因此，格蕾丝·凯利必须做出选择：是重返渴望已久的好莱坞大银幕，还是尽心尽责“演”好她在生活中的角色——妻子与王妃。

　　就这样，格蕾丝·凯利的名字又一次成为戛纳的焦点。遗憾的是，这部传记电影本身却未能获得好评，甚至从筹备之初就遭遇不少争议和风波：格蕾丝与兰尼埃的三个孩子在看过剧本后，称这部电影“存在严重的史实错误以及纯属杜撰的剧情”。预告片播出后，王室发表声明，谴责该片篡改历史。

　　电影中虚构了法国总统戴高乐参加蒙特卡洛慈善晚会、希区柯克亲自前往摩纳哥王宫送剧本等桥段。尽管导演强调这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传记电影，但要改编人人熟知的历史人物和事件，本身就是极具挑战的事——素材如何选择，分寸如何拿捏，稍有偏差就会沦为笑柄。

　　除了剧本硬伤外，人物刻画也很单薄。电影把历史上摩纳哥与法国之间的小摩擦放大成了一个国家的生死时刻，最后用“爱情”来拯救，煽情但无说服力，就像一出皇家肥皂剧，令全片透着一股好莱坞式的平庸。

　　除王室的不满外，导演达昂和制片人哈维·韦恩斯坦就影片的最终版本也发生了一些争执。韦恩斯坦因不满导演剪辑版，一度想放弃北美的发行权。

　　“我觉得很悲哀，因为我认为这部电影对这个家族，尤其是对格蕾丝和兰尼埃，没有任何恶意。我理解他们是想保护父母的隐私。”妮可·基德曼在发布会上表示，“但我也想让他们知道我们是用爱在表演，如果他们能看出这一点，我想他们会发现我们对他们的父母以及他们的爱情故事怀着深厚的感情。”

　　为了饰演摩纳哥王妃，妮可·基德曼前期花了 5 个月时间准备，她看遍了格蕾丝·凯利的所有电影，其中最喜欢的是《后窗》。“我自己也是演员，一个演员演绎另一个演员，让我觉得扮演这个角色，层次感很丰富。”基德曼说，“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和她很像，除了我没有嫁给王子……哦不，我也嫁给了王子——一个乡村歌手王子！”

　　然而对她来说，要扮演格蕾丝·凯利容易，想要完全成为她很难。电影想要“还原”的格蕾丝·凯利那时不过 30 岁出头，但妮可·基德曼今年已 47 岁，而且她的脸太过英气，与眉宇间柔和纯美、带着几分稚气的格蕾丝·凯利气质相左。尽管基德曼的演技本身还说得过去，但她与格蕾丝·凯利实则貌合神离，在达昂超大特写镜头下，仍然看不到凯利的神韵，因此还是被人认为选角失败。

　　但这并不妨碍金发碧眼、身材高挑的她成为开幕当天的焦点。Gala 杂志还戏仿标题，称她为“Grace de Cannes”。

　　事实上，这已是妮可·基德曼连续第三年出现在戛纳，每一次都能成为红毯上最耀眼的明星。2012 年，基德曼带着《报童》(Paper Boy)和 HBO 出品的《海明威与盖尔霍恩》前来，前者被看作当年主竞赛单元最大胆的女性表演；2013 年，她作为主竞赛的评委之一，在斯皮尔伯格的“领导”下选出了去年的金棕榈。

　　BBC因此称她为“同时代最具野心的演员”，“她的选片偏好和她一样引人注目，而且好莱坞主流电影和先锋小众电影都不落下，这点和她的好姐妹蒂尔达·斯文顿、伊莎贝拉·罗塞里尼有些类似。”确实，没有多少影星能像基德曼一样，同时登上主流娱乐杂志《人物》和电影专业杂志《视与听》的封面。

　　最近，妮可·基德曼刚结束在摩洛哥撒哈拉沙漠的拍摄——在沃纳·赫尔佐格的新片《沙漠女王》(Queen of the Desert)中，她将扮演 19 世纪末 20 世纪初的英国著名探险家格特鲁德·贝尔(Gertrude Bell)。到 2014 年底，她还会有两部作品上映：罗温·乔夫(Rowan Joffe)的悬疑惊悚片《在我入睡前》(Before I Go to Sleep)和保罗·金的《帕丁顿熊》(Paddington)。

　　妮可·基德曼其实扮演过不少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物，如《时时刻刻》中的英国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Viginia Woolf)，海明威的妻子玛莎·盖尔霍恩……而且，似乎每一个都比摩纳哥王妃要成功。其中《时时刻刻》让她获得 2003 年奥斯卡最佳女主角。

　　另一方面，好莱坞明星扮演历史传奇人物的例子也不在少数。除了去年娜奥米·沃茨扮演黛安娜王妃口碑不佳外，米歇尔·威廉姆斯的玛莉莲·梦露(《与玛莉莲·梦露的一周》、凯特·布兰切特的凯瑟琳·赫本(《飞行家》)都获得了极大的认可。

　　但即便如此，历史上还是很少有人敢正面挑战“摩纳哥王妃”格蕾丝·凯利这个人物。在《摩纳哥王妃》开拍前一年，这个剧本甚至被列入“好莱坞黑名单”，被看作“最不可能拍摄的电影之一”。在基德曼之前，谢丽尔·拉德(Cheryl Ladd)曾于 1983 年(也就是王妃车祸去世第二年)在连续剧《格蕾丝·凯利》中扮演过摩纳哥王妃，但关注者寥寥。除此之外，在过去 30 年间，似乎没有人愿意再跳出来复刻格蕾丝·凯利的传奇。

　　也许是因为，格蕾丝·凯利本身——她的优雅、时尚与传奇经历都具有她的不可复制性。传记作家罗伯特·雷西(Robert Lacey)把格蕾丝·凯利称为“特殊美的原型”，与奥黛丽·赫本一样，“她们是明星体系的终端，比既往者和后来者都要美丽。在我们的潜意识里，总认为新一代的美丽里有人工的成分存在，我们往往不相信自己见到的这些面孔，但我们相信自己见到的格蕾丝。”

　　“我，就是摩纳哥”

　　电影的失败根本掩盖不了格蕾丝·凯利的光芒，因为现实生活中的她比电影中所描绘的更光彩夺目。这个来自费城富裕家庭的女孩一路从纽约、好莱坞到南法的里维埃拉(French Riviera，指南法地中海沿岸地区)，以出众的个人魅力征服了无数人。

　　1950 年，21 岁的格蕾丝在她的第一部电影《十四小时》里出演一个小角色，她的表现获得大导演弗雷德·金尼曼(Fred Zinnemann)的赏识。后者邀请她担任《正午》(Highnoon，1952)女主角，与加利·库柏这位当时炙手可热的大明星演对手戏。此后，年轻的凯利与米高梅签下 7 年合约，又获得了更多与大明星对戏的机会，如克拉克·盖博、艾娃·加德纳(《红尘》)，和雷·米兰德(《电话谋杀案》)。加里·格兰特曾对凯利的演技表示欣赏，他说：“你就像是集万千角色的优点于一身。”

　　而在与她合作过的导演中，要数希区柯克最能发掘格蕾丝柔美性感的一面。在其最经典的作品《后窗》中，格蕾丝一身洁白如雪裙装的曼妙形象奠定了她的银幕地位。她一共与大师合作过三部影片，如果不是后来结婚退出影坛，很可能会继续演下去。可以说，格蕾丝·凯利是希区柯克这辈子最喜欢的女演员之一。

　　1955 年，格蕾丝·凯利带着《乡村女孩》来到戛纳，住进了卡尔顿顶层的那间套房。当时，法国《巴黎竞赛》杂志电影编辑皮埃尔·加兰特突发奇想，想安排她与兰尼埃亲王见面，创造现实生活中“白马王子遇见好莱坞公主”的新闻。起初格蕾丝·凯利犹豫不决，但最后还是接受了邀请。在双方都迟到的情况下，她第一次见到了摩纳哥王子。再后来，她成了摩纳哥王妃。

　　就在衰败的摩纳哥公国快被人遗忘之时，格蕾丝·凯利的“世纪婚礼”让全世界都把目光投向了这个面积仅 1.95 平方公里的小国。她那高达 200 万美元的昂贵嫁妆缓解了王室的经济危机；她的个人魅力和外交手段增加了这个小国的影响力，也或多或少帮助它度过了政治危机。

　　更不用说，一个明星王妃的到来极大地提振了南法里维埃拉的旅游业——如同《捉贼记》的开场镜头一般，一家旅行社的玻璃窗上张贴着蔚蓝海岸迷人的美景。格兰特、凯利衬着海岸美景的画面，简直就是最好的海报。

　　格蕾丝·凯利为摩纳哥带来了荣光，摩纳哥也成就了她的传奇。正如《摩纳哥王妃》里妮可·基德曼的台词说的那样，“我，就是摩纳哥。”在之后几十年里，格蕾丝·凯利确实成了摩纳哥代言人。

　　在《摩纳哥王妃》开拍的 2012 年，正值格蕾丝·凯利逝世 30 周年。一直到现在，她仍被世人以各种各样的方式铭记。在摩纳哥，处处能见到格蕾丝·凯利的影子——以她命名的玫瑰园、台阶、街道，按她遗愿建起的日本花园，以及路边无数写着王妃事迹的牌子，旁边配有她的照片。前几年，我去摩纳哥和埃兹附近旅游的时候，也顺便到访了 1982 年夺走格蕾丝·凯利生命的那个发夹弯。常有人来到这里纪念她。

　　当地的酒店大堂内，多多少少都会有格蕾丝·凯利的海报或照片。在我下榻的诺曼底酒店，堂里挂着店主米歇尔·林格斯塔本人画的玛丽莲·梦露、米克·贾格尔等明星的肖像——那些是情欲和渴望的象征符号。而格蕾丝·凯利的画像则放在庭院里，是其中最大的一幅。

　　“她是个美人，不是吗？”林格斯塔说，“许多年了，她已经成为了一个象征。她代表了高贵、优雅和女性魅力。她和她的丈夫一起，让摩纳哥和蔚蓝海岸成为全世界不可忘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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