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悲不见九州同——梁实秋的事业与爱情
梁实秋与程季淑 [资料图]
三、秀外慧中贤内助
1926年,获得哈佛大学英文系哲学博士学位后,梁实秋回到阔别已久的祖国。刚一回国,他就迫不及待地去见自己的恋人程季淑。
程季淑祖上是安徽省绩溪县人,祖父、父亲都在北京经商。程季淑毕业于国立北京女子高师,是一家女子职业学校的教师。她和梁实秋相识相恋是通过朋友的介绍,又经媒人从中撮合而成。梁实秋在《槐园梦忆》中回忆这段经历:
我在周末回家时在父亲书房桌上信斗里发现—张红纸条,上面工楷写着“程季淑,安徽绩溪人,年二十岁,一九0一年二月十七日寅时生。”我的心一动。过些日子我去问我大姐,她告诉我是有这么一回事,并且她说已陪母亲到过程家去相亲,看见了程小姐。大姐很亲切的告诉我说:“我看她人挺好,满斯文的,双眼皮大眼睛,身材不高,腰身很细。好一头乌发,挽成一个髻堆在脑后,一个大篷覆着前额,我怕那篷下面遮掩着疤痕什么的,特地搭讪着走过去,一面说着‘你的头发梳得真好’,一面掀起那发篷看看。”我赶快问,“有什么没有?”她说,“什么也没有。”我们哈哈大笑。
事后想想,这事不对,终身大事须要自作主张。我的两个姐姐和大哥都是凭了媒妁之言和家长的决定而结婚的。这时候是五四运动后两年,新的思想打动了所有的青年。我想了又想,决定自己直接写信给程小姐问她愿否和我做个朋友。信由专差送到女高师,没有回音,我也就断了这个念头。过了很久,时届冬季,我忽然接到一封匿名的英文信,告诉我“不要灰心,程小姐现在女子职业学校教书,可以打电话去直接联络……”等语。朋友的好意真是可感。我遵照指示大胆的拨了—个电话给一位夙未谋面的小姐。
季淑接了电话,我报了姓名之后,她一惊,半晌没说出话来,我直截了当地要求去见面一谈,她支支吾吾的总算是答应我了。她生长在北京,当然说的是道地的北京话,但是她说话的声音之柔和清脆是我所从未听到过的。形容歌声之美往往用“珠圆玉润”四字,实在是非常恰当。我受了刺激,受了震惊,我在未见季淑之前先已得到无比的喜悦。莎士比亚在《李尔王》五幕三景有一句话:
Her voice was ever soft,
Gentle and low,an excellent thing in woman.
她的言语总是温和的,
轻柔而低缓,是女人最好的优点。
就这样,端庄贤淑的程季淑仅凭温柔的声音就已经完全征服了梁实秋。见面之后,彼此十分投缘,立即确立了恋爱关系,不久梁实秋出国,两个人鱼雁传情,相思不断。
梁实秋清华毕业,得到东南大学的聘书,就任前先上天津,约程季淑在天津会晤,盘桓数日,然后一同返京。程季淑迟迟不肯赴约,理由是“名分未定,行为不可不检”,梁实秋顿时对她的品行肃然起敬。
二人于1927年2月11日结婚,结婚的地点在北京南河沿欧美同学会。结婚那天还有一个插曲,因梁实秋戒指太松,把结婚信物戒指弄丢了,懊恼不已程季淑安慰他:“没关系,我们不需要这个。”
婚后,程季淑对丈夫极为信任。一次,徐志摩跑来说,胡适请客,喊梁一起去喝花酒,让梁实秋上楼请示,程季淑没有反对,反而说,“你去嘛,见识见识。”梁实秋吃完饭后立即回家,没有在欢场逗留。妻子笑问:“怎么样?有什么感想?”梁实秋便说:“买笑是痛苦的经验,因为侮辱女性,亦即是侮辱人性,亦即是侮辱自己。”
风雨同舟几十年,程季淑一直是梁的贤内助,为他遮风挡雨。与他同甘共苦。一日,梁实秋正伏案写作,有不速之客独行盗突然进屋,持枪勒索。程季淑正在厨房准备午饭,见此意外急忙奔入室内,盗贼正以枪对梁实秋作射击状。程季淑从容不迫,告之曰:“你有何要求,尽管直说,我们会答应你的。”此贼人顿时一愣。这时候门铃声大作,此贼大惊以为警察来到,扬言杀人同归于尽。程季淑不紧不慢地说:“你们二位坐下谈谈,我去应门,无论是谁,我都不准他入门。”强盗就坐,取钱之后犹嫌不足,夺走梁实秋手表,又要程季淑交出首饰,她有二个首饰盒,其一为廉价赝品,马上取出给盗贼,盗贼匆匆抓取—把珍珠项链离去。程季淑马上报警,当天夜晚,盗贼落网。程季淑临危不乱,从容应对,使梁实秋得以幸免于祸。
程季淑对梁实秋的饮食起居非常关心。梁实秋的生日在腊八那一天,每年天还未明,他的耳边就有程季淑的声音:“腊七腊八儿,冻死寒鸦儿,我的寒鸦儿冻死了没有?”梁实秋要她多睡一会儿,她不肯,匆匆爬起来就往厨房跑,去熬一大锅腊八粥。等梁实秋起身,热呼呼的一碗粥已经端到他的跟前。这一锅粥,她事前要准备好几天,跑几趟街才能勉强办齐基本的几样粥果,核桃要剥壳,瓜子也要去皮,红枣要刷洗,白果要去壳,很费功夫。梁实秋劝她免去这个旧俗,她说;“不,一年只此一遭,我要给你做。”两人相濡以沫,相敬如宾,堪为世人楷模。
程季淑对梁实秋最大的支持是鼓励他翻译莎士比亚。为此,她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活儿。梁实秋翻译时,每到午后四时,程季淑必定送来清茶一盏。程季淑常问丈夫的翻译工作进展如何,丈夫若是一天翻了几千字,她就一声不响的翘起大拇指加以肯定。每译完一部剧作,就将手稿交给妻子装订。程季淑用纳鞋底的锥子在稿纸边上打洞,然后用线缝成线装书的样子。没有妻子鼎力相助,梁实秋是无法完成这一浩大工程的。当时他们的家境并不宽裕,程季淑豪不在意,她没有逼着丈夫去挣钱,这在艰苦的岁月里是很不容易的。很多人认为,梁实秋的成就,一半应该归功于他的夫人。翻译莎士比亚全部剧作为期漫长,程季淑支持梁实秋长年做这样没有急功近利可图的工作,是很有文化远见的。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出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内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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