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写|张江 胡志挺 敖然
第二点，要在遵守国家法律的基础上做报道。曾有人向我推销所谓军用红外线望远镜，隔着窗帘都能拍到里面的人在干什么，我没要。还有人推销手机跟踪器、窃听器，这些东西都是违法的，我们不能用。另外，明星的私人空间也不能拍，不能到明星的家里去拍。拍陈赫和张子萱，我们也是在公寓外面拍的。
问：你曾写过不实报道，现在你做的报道都是真实的吗？
答：我只能说努力地去追求还原事实真相，但是照片和视频也未必能百分之百还原真相，只能说是一种证据。拍完陈赫后，曾听陈赫对别人说，卓伟的手里一定还有我别的照片，还有我光屁股的照片，我的卧室窗户对着另一个酒店，卓伟在那个酒店能拍到我卧室。事实上，当时我们就是隔着延安高架桥拍的，只拍了餐厅。即使真拍到床照，也会做一些处理。不过现在发的照片和视频已经能说明问题了。
问：那为了防止明星告你们，会不会留一手？
答：基本上不会。如果拍到一些不适于报道的，可能会保留一下，这种情况极少。
问：别人叫你狗仔，你感觉舒服吗？
答：我不介意别人叫我狗仔，但一些人对狗仔的态度反映出人性方面的一些劣根。有一次汤姆·克鲁斯来中国拍戏住在一家酒店。酒店外面就来了很多做报道的记者，都不是狗仔。酒店保安就骂这些记者，‘你们这些狗仔队就知道瞎拍别人隐私，瞎写别人，一辈子上不了台面。’和我一起来的另一个报社的记者听了转身就到前台开了一间房，两千多块钱，保安看到他手里拿着房卡，撒腿就跑。
干狗仔要有比较强的心理调节能力。有一场王菲在朝阳门钱柜唱歌，我们去拍。保安认出了我们的车，就告诉王菲外面有狗仔。王菲的车本来停在前面，到了两点多，司机出来开着车兜圈子，最后车开到后门，我们跟了上去，结果后门没上人，王菲从前门坐着别的车走啦。到前门之后门口一帮保安就大笑，骂狗仔傻逼。我当时心想这帮人有病吧，我们拍到还是没有拍到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这些人有这种心态，大家都在骂狗仔不好，那我也骂你，好像我的道德品质比狗仔要高尚正直。
问：你曾说过要为狗仔队争口气，现在这口气争到了吗？
答：所谓的争口气，更多的是在业内争一口气，我一个人改变整个社会对狗仔队的看法不可能。我想通过我的工作，让新闻圈和娱乐圈知道，狗仔队也是新闻记者队伍中的一员，狗仔做的新闻也是真正的新闻，也是有意义的，也能发挥新闻的正能量。前年张艺谋超生新闻的报道我得到了南都新闻的一等奖。我写了一个手记，因为很多人说张艺谋被处罚是媒体的胜利，但是我觉得也是我们狗仔队的胜利，最后能把张艺谋超生的所有事实都落实了，依靠的是我们。张艺谋超生的新闻第一次出来以后，张艺谋死扛着不认，因为没有人拍到他的老婆孩子，最后我们拍到了，她们的生活被报道出来，公众相信了，张艺谋最后才承认超生。这起事情，我们起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作用。
偷拍事业 跟明星玩“死磕”
从来没有一个狗仔像卓伟这样把偷拍当做事业来做。2006年11月，卓伟觉得八卦娱乐新闻会越来越有市场，就与搭档冯科成立风行工作室，专门给媒体提供独家娱乐新闻。工作室成立之初，只有他、冯科和2个摄影、1个司机。每拍一条新闻只能挣点稿费，除去租车、人员工资、各项开销外，实际上所剩无几。虽然每周要工作八九十个小时，但卓伟感到很开心，“我觉得干这行能在某种程度上实现我的一点新闻理想，再苦再累也是快乐的。”2010年，视频网站开始崛起，需要大量的视频内容来满足网民的观看需求。卓伟觉得在拍照片的同时也拍摄视频，然后制作成视频新闻提供给门户和视频网站，这是八卦新闻报道的一个新的模式和市场方向。从这一年开始，带有风行工作室的特色的偷拍明星视频开始在各大网站出现，广泛被转载。10月份，风行工作室正式成立了公司，招兵买马，随着风行工作室的名气越来越大，合作的媒体也越来越多了，日子也开始好过起来。风行工作室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可以偷拍明星所有的事情，但不干违法的事，不做交易。”为了把这个卓伟一直遵循的理念让手员工明白，按照他的话来说，每次都要给新人做“洗脑工作”。一次他和一名刚入职不久的员工搭档偷拍到了一名篮球队员“车震”，拍完后，那位员工也被震住了，问卓伟，“咱们拍的都是这些新闻，咱们把这人美好的事给撕破了，咱们这么做好吗？”卓伟跟他说：“咱们新闻工作的责任就是把那些美好的伪装都要撕去。”这些年，卓伟和他的员工几次因偷拍明星被打，发生纠纷，进过派出所，有人甚至被打过两次。“莫少聪吸毒被放出来后，我们摄影和司机追他，结果被他们剧组的人把我们司机和摄影给打了。我们报警了，在行政处罚结束之后，对方进行了道歉，然后给予一些赔偿，在警方的调解下没有进入诉讼程序。”
对于偷拍，卓伟有种近乎疯狂的认真，他特别享受偷拍成果被报道后引起轰动的那种成就感。为此，每次他都需要应付前来说情的明星经纪人和朋友，甚至明星本人，这些人几乎全被他拒绝了。他觉得辛苦拍出来的东西不发，他没办法面对手下的员工，“一个行业必须要有正气，如果拿拍的东西去找明星要钱，在法律上涉嫌犯罪，我自己以后说话也不会有人听了，不能这么干。”
问：你的公司名气大了，会不会有明星找你炒作？
答：有一个经纪人给我发短信，卓伟老师，请问你接不接新人的炒作方案。我回答，如果是真事可以考虑。经纪人说，如果纯粹就是假的，纯炒作，您接吗？我回答说，不接。
问：圈子里流传卓伟不会被钱收买，是不是真的？
答：有时候好多事并不是钱的事。就这次陈赫的新闻，我们微博做了预告后，有重量级人物连着三天给我们合作媒体打电话，通过合作媒体的朋友找我说，这个事情能不能不爆出来，给我们个面子。我说，这个不是面子问题，也不是多少钱的事儿，我已经把话在微博上放出来了，如果我不报道，那么风行工作室这么多年的形象和信誉就彻底完蛋了，就是给我一千万我也不同意，当然也不可能给我一千万。
问：那你团队的人会不会被收买。
答：首先这些明星找不到我团队的人。不暴露他们也是对队员的一种保护。只有他们的家人和朋友知道他们的身份，社会上的人就知道卓伟、冯科，不知道下面的摄影都有谁，这也是出于对他们的爱护。团队的人也不敢私下接活儿，目前团队里没有任何人干过这样的事，我们的人都很忠诚可靠。
问：你怎么给手下的员工“洗脑”？
答：主要从两个层面，首先还是帮他树立一个正确的工作信念，就是你干这个工作是有价值的，多大的明星在我们的眼里就是一个报道对象，无论爱恨都要拍。其次要告诉他们，网上有一亿个人骂你，你不干了，有一个网友能给你找一个称心如意的工作吗？那么多骂我们的人，我从来就把他当成空气。
问：你把偷拍当事业，可大多数人会骂你不道德。
答：这些谩骂习以为常。从开始干这个工作骂声没有间断过，已经习惯了。我认为这是一个工作，并不是抹黑、侵犯别人的隐私。我们的初心是纯洁的，公正的，我就是做新闻报道的，没有私怨。现在骂我们的人越来越少了，理解我们的人越来越多，说明社会在发展人的观念在发生变化，人们对狗仔的认识也在转变。明星对我们的态度也在发生变化。有一次我们的摄影跟拍李晨，被李晨发现了。李晨过来问我们摄影，你们这么干有意思吗，摄影说有意思。李晨说，你们别跟了，一会儿我就回家了，什么事儿也没有。摄影就说，那我们把您送回家。同样是李晨，以前我们拍他，他急了指着摄影破口大骂，还掏出手机来拍我们。
去年黄晓明的火锅店在北京开业，我和几个朋友正好也在那里吃饭。黄晓明的宣传碰见我，说晓明也在，过了一会，黄晓明特意过来敬酒说，您就是卓老师啊，终于见到传说中的卓老师了。以前黄晓明和baby的恋情就是我们最先报道出来的。
问：你把好多人的偶像都砸碎了，那你有没有崇拜的偶像？
答：我最崇拜的就是孙悟空，他能大闹天宫。我认为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英雄梦，别人不认为狗仔也算英雄，但通过我们的工作对这个社会能够有一点作用，发挥自身价值，也部分实现我这个梦想。我觉得自己既是孙悟空，又是唐僧。孙悟空有反抗的精神，唐僧有一种信念。唐僧自己没本事，但是带着徒弟最后去到了真经，凭的是信念。唐僧的本事连白龙马都不如，但是他的目标很坚定。
狗仔“大V” ，其实我是个文化人
作为长期活跃在明星背后的人，卓伟不希望自己太高调，但为了把偷拍事业做大，他不得不适应新媒体的发展形势，直到半个月前他开通了个人微博，而这样做是为了推广风行工作室研发的“全民星探”APP。
卓伟说，开微博就是为了推广APP，连微博名称都是别人给他注册的。别人问他，微博名称叫什么，他说就叫卓伟吧，可卓伟已经被人注册了，他就说叫风行工作室卓伟吧，可这个名字也被注册了。“这个别人怎么也会注册呢？”最后才有了“中国第一狗仔卓伟”。
微博认证，要先关注30个人，他说，就关注咱们偷拍过的和即将偷拍的明星吧，结果就被外界解读为明星的“高危名单”。
卓伟的微博开通不到半天，就有了30万粉丝，仅仅半个月，他的粉丝量就达到了100万。这可能是自新浪微博开通以来，在没有大量自我宣传下，仅凭借自身影响力达到百万级“大V”，用时最短的一个案例。成了“大V”，卓伟也渐渐退居幕后，更多精力用来运作全民星探APP。按照他的话来说，这是一款让所有关心八卦的人都成为八卦报道者的软件。运营两三个月，“全民星探”已经拥有了五十多万用户，风投也开始关注。
可卓伟对这种转变，有点纠结，有点兴奋又有点担忧。
问：进入新媒体行业，为什么感觉纠结？
答：我从内心希望自己的工作以新闻报道为主，搞一些跟文字有关系的工作，就是有点所谓的文人情怀。
以前别人采访我，我曾说过希望自己退休以后干点研究历史的工作。虽然之前我干狗仔，毕竟也是新闻工作，跟文字有关系。但是现在随着事业的发展，团队的规模也越来越大，商业的运营、企业的管理、团队的建设，这些工作都不是我擅长的，也不是特别感兴趣的，但是为了事业的发展也要慢慢地去学习，去提高自己。可能是现实中事业的发展跟兴趣爱好有一些冲突，所以心里有些纠结。我是被新媒体推着往前走的，直到现在才开微博，我也从不玩电脑游戏，平时爱好就是看书听音乐看电影。
问：既然有冲突，为什么还要做？
答：我的搭档冯科，他对科技、电子的东西比较关注，也比较热衷。三年前，他就跟我说，咱们要做APP，因为APP不管作为媒介还是社交平台，都是未来媒体的的一种发展趋势。我这个人比较保守，觉得踏踏实实把八卦新闻做好就行了，况且那些东西也不是我们的专业。可他说，咱不能老这样，咱自身也要发展提高，如果一直不变，咱就有可能会被别人超越。我想也对，就开始尝试着做。
问：全民星探APP希望做成什么样的软件？
答：希望成为一款全民追星神器。我们推出了明星地图，用户可以拍照进行上传互动。比如你在咖啡店正聊天呢，突然看见一个明星进来，你拿出手机拍下来，上传到全民星探，就可以在明星地图上显示出来，然后与用户们可以进行互动分享。后面我们还有很多想法会在这款软件上实现，比如培养一些八卦爆料人，给他开设专栏。我们最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通过这款软件招募一些兼职星探，扩大我们团队的报道力量。
问：风投为什么会看重这款软件？
答：他们看中的可能是APP潜在的一些功能和优势，利用手机的优势能够实现传统媒体不能做到的一些新闻的功能，把媒体的作用发挥到更大。
问：开微博后，适应这个圈子吗？
答：我做事比较认真。现在每天两三千封私信，我基本上能回复四分之一，看着回，骂我就不理他了。最近发现一些人把私信对话发到自己的微博上吸粉。我觉得这样做不好，毕竟是私信，没必要传播出来。
问：偷拍事业做大了，你会跳出传统媒体圈吗？
答：目前不会，对我们来讲，我们还多占领一块媒体的阵地。
问：今年有拍摄目标吗？
答：拍了两个事儿，准备过完年后报道。这事儿不比文章、陈赫的事情大，但是也不小，当然比最近的撒贝宁的事儿要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