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个出类拔萃、能征善战的海军军官：弗莱彻

原著 ：[美]约翰.B.伦德斯特罗姆

译者：胡毅秉

弗兰克·杰克·弗莱彻中将，摄于1942 年9 月17 日

大众对历史人物的印象远比事实本身影响深远。弗兰克·杰克·弗莱彻就是一个令人伤心的例证。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时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少将，在1942年取得三次关键的胜利后仍然鲜为人知。金将军在那年出于安全考虑，限制了对海军高级战术指挥官的宣传。唯一的例外是哈尔西将军，他当时就被妙笔生花的记者冠以“公牛”的绰号。在1943年，隐姓埋名的规定开始放松，不久全国性杂志上就经常刊载有关海军知名将领的文章，但值得注意的是其中没有弗莱彻。

战时新闻界对他最突出的报道是那年关于珊瑚海之战的一篇文章，作者是与海军部长的公关办公室关系密切的通俗历史学家弗莱彻·普拉特。普拉特很莫名地把显然从未与他的谋面弗莱彻描述为“来自本鲍将军的时代的老水兵”，在现代高技术战争的背景下这怎么听都不是赞美之词。更为不祥的是，普拉特和记者吉尔伯特·坎特在1943年关于中途岛的报道中都完全无视了弗莱彻，而把雷蒙德·斯普鲁恩斯说成此战中美方唯一的航母指挥官。（普拉特还在对东所罗门之战的简短记述中以托马斯·金凯德取代了弗莱彻。）1944年，普拉特没作关于弗莱彻的更正就把自己的文章整理成《海军的战争》一书，还请了诺克斯部长作序来增强该书的可信度。就这样，华盛顿的某些大人物虽然不情不愿地让弗莱彻凭珊瑚海之战得到了公众的赞扬（他们实在没法把这份功劳算到其他人头上），却否认他在中途岛的大胜中起过任何作用。

珍珠港事变使航空母舰成为海上最强大的武器，海战胜负的主要裁决者。航母是进攻的主力（特别是在缺少支援的陆基飞机的情况下），也是抵御敌航母的主要手段。这是海军史上敌对双方的舰队第一次在看不见彼此的远距离上交战。特混舰队不得不准备在很少或没有预警的情况下发动或承受航母舰载机的猛烈攻击，用一个海军战术史学家的话来说就是“火力脉冲”。舰队可能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输掉一场战斗乃至整个海上会战。在开战时，日本和美国的航母都不多，统率它们的海军将领掌管着很不容易补充的珍贵资产。第一年的惨烈会战使双方都以十分可怕的速度消耗着航母和飞行员。截至1942年11月，日本的12艘一线航母和轻型航母损失了6艘 ，而美国的6艘大型航母有4艘沉没。如此大的损失使航母在海战中基本消失，直到1943年夏末美国海军开始添置众多新航母时才重新活跃。下一次真正的航母战在1944年6月才发生，而此时拥有巨大优势的美国海军已经不可阻挡了。

珊瑚海海战中爆炸后燃起大火的“列克星敦”号

1941年12月开战时，日本凭借航母的数量优势和海军的总体实力横扫了大片疆域。但是，在美国航母于1942年5月投入战斗（而不是搞打了就跑的游击战）后，日本海军再也没有获得战略胜利。到了1942年11月，日本海军的矛头已经变钝，帝国也无可救药地转入守势。弗莱彻作为美国主要的航母指挥官几乎全程参与了这一时期的战斗，指挥特混舰队打了前四场航母战中的3场，以损失2艘美国航母为代价击沉6艘日本航母。当时美军的装备时常不如对手，飞行员也缺乏经验，而日本海军正处于巅峰时期。弗莱彻为了挫败敌人必须克服极其不利的实力对比，而上级还严令他保全部队，因为国家损失不起。仅仅在与日本航母舰队的激烈战斗中幸存下来就是出色的成绩，更不用说在每场战斗中夺取并保住战略优势。弗莱彻的诋毁者善于当事后诸葛亮，而且严重低估战斗的艰难，对在当时条件下可能取得的战绩抱着不合理的过高期望。他们相信若不是他的颟顸无能、过度谨慎和对加油的执着，美国航母舰队可以像拥有绝对优势的1944—1945年那样压倒敌人。“但是”，正如格兰特总统在回忆录中所说，“我日后的经验让我懂得了两个道理：第一，事后看问题总是觉得简单；第二，最自信的批评家往往是对所评之事了解最少的人。”

弗莱彻既能随机应变又胆略过人，他在珊瑚海、中途岛乃至瓜岛的表现都超过了任何人的合理预期。根据对史料的最新解读，布彻上校给他贴上的“先驱战士”标签无疑是最合适的。和其他在战争初期被迫对优势敌军采取守势的指挥官一样，弗莱彻不得不一边小心地进行试探，一边快速磨炼出新的作战技艺。如果像批评家要求的那样，凭当时那点有限的资源全力出击猛打猛冲，即使天才如纳尔逊也只能找到一点胜机，而彻底失败的可能性反而要大得多。事后看来，在那个危机重重的时段，太平洋舰队的数量处于劣势，即使在瓜岛反攻中也要采取守势战术，弗莱彻精打细算的指挥风格正是最恰当的。他一方面有必要的谨慎，另一方面又能在局势需要时果断行动。正如墨菲将军在1951年所述，“无论（弗莱彻）有过什么失误，消极避战肯定不在其中”。事实上，弗莱彻身上集中体现了孙子的名言：“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

有一个问题很有意思：弗莱彻是个久经考验的海军军官，但他在航母指挥上是个门外汉，也缺乏关于海军航空的技术背景，为什么他能摸索出（或至少认识到）那样先进的航母运用理念？此外，他还促进了部下的创新，尤其是使约克城号实现了引人注目的高效。根本原因在于弗莱彻并不认为自己什么都懂。因此他特别善于接受比较年轻的航空军官的建议，而他们根据最新的作战飞行经验提出了新颖犀利的观点。

在太平洋战争混乱的第一年，基本的航母作战条令还未成型，也许弗莱彻这种外行人的审慎务实比纯粹的专业技术知识更重要。当然，理想的指挥官应该两者兼备，但在1942年没有这种完人，而弗莱彻和另一些像他一样的人在太平洋上顶住了敌人。由于飞行员出身、更有资格指挥航母的年轻将领到来，弗莱彻统帅航母特混舰队的时间注定是短暂的。那些给弗莱彻挑刺的人认为他缺乏进攻精神—这其实是金、特纳、弗雷德里克·谢尔曼、莫里森和贝茨精心塑造的形象。历史学家马丁·斯蒂文斯在《海军战将》中曾指出，皇家海军的指挥官如果被认为是猛将，就会得到很多宽容。弗莱彻虽然是南征北战未尝一败的战将，却既没有得到一点宽容，也没有得到多少赞扬。

本文摘自《航母舰队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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